几天来浑浑噩噩,程潜之已然不知此身何在,此念何思!
青府家仆送来的餐饭也都是原样退还,全然食难下咽,寝难安枕。府上仆人亦不深劝,人人呜咽,开口也难,个个黯然,仿若失魂。
不知是从哪一夜起,程潜之开始写这央告上苍之祷文,洋洋笔墨从东越立国写至蔚族中兴,历数百年间多少劫难艰辛,更有先越王为保忠烈之门初阳青家,率王室全族朝拜帝都,被囚霜华,受尽苦寒,以致王族子弟折损过半之国殇。
虽风云散去,风波渐息,然先越王薨世于归国途中,嫡女蔚璃被囚霜华为质,嫡子蔚瑛归国即位,其间又经多少艰辛仍历历在目。
又有数载励精图治,幸得嫡女蔚璃回国治军辅政,才有今时中兴之势。可如何天妒繁华,折煞人间,偏要使东越蔚族又遭此横祸!
若折蔚璃,越军无首,越王无望,越境堪忧,越民流离,苍天何以见!……
程潜之奋笔汲墨,挥袖狂书,字若劲草,行若流云,也不知书写了多少时辰,日夜不辨,星云不觉,砚台泼墨,绢纸叠云,书案一旁尽是文章。
这夜,有老管家又送餐来,蹒跚至案前,不觉喜极而泣,“先生!先生!先生的祷文应验了!慕容少主进城了……长公主有救了……”
程潜之抬起朦朦泪眼,又惊又喜,“当真?老伯不是哄我?当下不是梦中?”
又有一众家仆进来,奔至案下倒身便拜,声声称颂,“叩谢先生大恩!叩谢先生大德!先生的祷文得上苍垂目,如今慕容先生已入王宫,长公主有救了!”
程潜之怔怔呆住,也忘了去扶案下跪拜的众人,亦是喜极而泣,“我就说,上苍不该亡东越!”紧抹泪痕,又追问管家,“宫里可有消息传出?南海慕容,世代医者,必有起死回生之神术!长公主她可曾苏醒……”
老管家也是一面抹泪,一面奉上餐饭,劝慰道,“先生慢慢用膳,老仆也慢慢讲给先生听。长公主的病一直都是慕容少主照拂医治,这一回有慕容少主在,必是无险了……”
说着又抹泪,“程先生不只是长公主的恩人,也是青门的恩人。若无长公主,也不会再有青门这一双姐弟……”又是声声悲叹,“真是多灾多难啊……”
程潜之又哪里吃得下饭,切切央告管家,“可否找人带我入宫?我去问问具体情形。”
管家劝道,“程先生莫急。如今这城中巡防甚严,听说白日里南门外还有人闹事。这非常时期,事关兴亡,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我劝先生也再忍耐几日,想来明辰,最晚暮夕时分必会再有消息传来。”
程潜之听说也只好做罢,忧心一片稍稍得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