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和孩子卡在一起的姿势,兰泽抱起来非常别扭。
兰泽觉得,女人的骨盆很可能骨折了,在他怀抱里,两胯有着奇怪的活动感。刚开始抱起来的时候,他还想着,抱着走一段路,也许女人和孩子能自然而然地互相滑动分离。
但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直到走下了电梯,女人和孩子卡在一起的状态依然十分牢固。
反倒是本该坚固的身体其他部位,逐渐松动了。
小吴停了车,把护理床从车厢尾放了出来。兰泽把抱着的身体在床放好,荷花姐姐帮忙扣好绑带。小吴手忙脚乱地翻护理床下面固定的医药箱,拿出一只针剂来。
“是这个吧?应该可以吧?我没碰见过女人生孩子啊……“小吴慌得一批,“大人应该能救活吧?”
三个人里没医生。只有小吴因为是社区警,有护理资格证。
兰泽和张荷看着社区警小吴英勇就义一般,手持针剂,猛地一针瞄准了剥出床单外的女人臂弯,准确地扎进了臂弯的静脉,慢慢把针管里的不明液体推了进去。
他们三人一起把护理车推进了警车的后车厢。小吴急急忙忙地开车走了。
兰泽和荷花姐姐相对无言。
俩人慢慢踱步,离开了地下通道。
天空层云密布,云厚处如墨染,云薄处亮得耀眼。
街这边的住宅区,整齐有序,然而掩不住颓败。
对面的住宅区,有成片的树状别墅楼。轻质框架构成的每条分支,房屋单元形状各异,高低不齐。就像树的叶子和果实一样,每个单元享有充足的光照和独立的出入通道。那一棵棵人造大树,看去端庄而又优雅。
“我觉得,她骨盆好像骨折了?”兰泽心里憋闷得很。
“啊?”荷花姐姐回过神来。“你怎么知道的?”
“好像,”兰泽回忆了一下,“整个胯部都活动了。可能和脊柱之间裂开了。”
荷花姐沉默了一会,长吁了一口气。“希望她没事。希望他们都能没事。”
当然,希望不大。
那具身体是软的。除了可能因为刚刚失去意识,所以还有救;更大的可能是因为,尸僵已经逐渐解除了。
三人保持默契,谁也没提过这种可能性。在冰冷的室内,大家刻意不看女人绝望的脸,没有翻动那具身体,也没有掀衣服找尸斑。他们只是把她包裹起来,和她腹内无法吐出的婴儿一起抱下了地下通道,放在了警用巡逻车。
张荷收到语音消息,已经是两天前的事了。
大半夜的,就发过来一句有气无力的语音:“张舰长,我好像要生了。”
那姑娘是地面的文职人员,张荷本来不认识。但认得她张舰长的人太多了。
人家姑娘租房住这附近,最近散步经常遇见,看见张荷就和见到亲人似的。
在那个凄凉的半夜里,很可能因为亲朋都不在附近,那姑娘主动发消息给她。
但是,张荷入睡之后,她的手环自动转为静默模式。
除非是有系统默认或者手动设置为高优先级的紧急呼叫,手环才会主动把人唤醒。
张荷和她之间,只算是见过面的陌生人,哪有什么优先级设置?也就是张荷从来没有屏蔽陌生人的习惯,不然哪收的到她的语音消息。
张荷早醒来,看到未浏览消息之后,立刻联系,一直没回应。
本着负责任的态度,一早张荷来门口敲门。那是昨天。
没人应门。
今天她又来敲门。
没人应门。
张荷不放心,联系了社区警务办公室。
社区警务先是安慰她别太担心。了解情况之后,说正常情况下满48小时,联系不的话,他们会派专人过来查看。不过,女人生孩子情况比较特殊,于是社区警小吴立马被调过来了。
俩人到门口,还是敲不开门。小吴回到警车里,连接了楼房的智能房屋系统,调出了小公寓的数据。图像涉及隐私,他看不到,他只能查看设备使用记录。
他研究了一会数据,发现最近没有出门纪录。室内有两天前的设备操作纪录,但是红外感应是空白,位置识别断断续续。室内数据隐约自相矛盾。于是他判断:系统连接的设备多半出毛病了。
这下,小吴也觉得,可能是出事了。
于是,张荷赶紧叫了兰泽出来。
兰泽过个街只要五分钟,比社区警小吴从分局调设备快多了。她和小吴回到小公寓门前,专等兰泽来破门。
“肩膀现在疼吗?”荷花姐姐拉着兰泽的手,含笑问道。
“还好。”
“不会伤到骨头吧?”荷花姐姐接着问。
“不会,瘦子会伤到。我没事,脂肪厚。”
这个熊一样的年轻人,偏偏长了一张不满二十的少年脸。这时候笑起来,小虎牙露出来,实在是……就好像此时天的积云破了个洞,纯净的阳光洒落在了这灰暗颓败的老旧小区。陈旧的小区,平白多了一丝灵动的生机。
张荷轻轻拍了拍他的厚肩膀,“走,咱们回家。……小兰啊~有件事我不知当提不当提?“
“嗯?姐你说。”
“你不能再胖啦!”
说起这身膘,实在一言难尽。兰泽犹豫了一下,还是果断地赞同道:
“姐,你说得对!我争取保持现在体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