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子晏的母亲淑妃宁氏早亡,他成年后一直暗恨未能尽孝于膝前。因此,对与母亲有关之人便极是孺慕。只是,归州宁氏家族人丁凋落,到了他母亲这一辈几乎没剩什么人,所以,沐子晏从未见过母族的亲戚。此时听说秦江池的夫人与母亲有亲,立时便起了亲近之意。
宁氏听了沐子晏的问话,面上神情变了几变,眼神锐利地看了一眼秦江池,待发现他眼中威胁之意更是明显,到底是生了些微俱意,垂下眼眸,敛去所有情绪,“殿下客气了,臣妇怎敢与淑妃娘娘论亲,臣妇不过是旁支远系,殿下若非要论及,臣妇可算做淑妃娘娘的堂妹。”
沐子晏“哦”了一声,“那本王倒要称呼一声姨母了。”“臣妇不敢。”宁氏答得冷淡而恭谨。“那您可知道我母亲的一些事?”
沐子晏语声含了希冀,宁氏身形一顿,慢慢抬起头来看他,唇边有奇异的笑意。突听得秦江池轻咳一声,宁氏似是被惊醒了一般,重又低下头去,“臣妇福薄,未曾见过淑妃娘娘的天人之姿。”
沐子晏有些失望。秦江池道:“时辰已不早,还是不耽搁殿下了。”沐子晏忽然省起他此行目的,便向众人微微颔首,带着杜渲依旧向山上走去。
秦江池见沐子晏与杜渲走远,深深地看了宁氏一眼,面色不豫,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是忍耐了下去,淡淡道:,“这里风大,你还是回吧。”又转向秦念卿,语带斥责,“你母亲身子弱,你怎能还陪着胡闹,还不扶你母亲回去。”
秦念卿并不敢反驳,低低地应了声“是”,就要去扶宁氏,宁氏却甩了她的手,道:“念卿,你先回去。”秦念卿看看宁氏,又看看了秦江池,一时犹豫。秦江池叹息了一声,“念卿,为父与你母亲有话要说,你先回去吧。”“是!”秦念卿蹲身一礼,先自去了。
宁氏理了理衣袖,好整以暇地在草亭中坐了下来,“老爷,您日日为毓王殿下筹谋,真是辛苦了!”秦江池冷冷地看着宁氏,“你想要说什么?”宁氏夸张地笑了几声,“妾身想要说什么,老爷难道不知道么?”秦江池眉间已有了怒意,“你在家发疯便罢了,既已出来了,何苦还抓着不放。”
宁氏面上依旧带着笑意,“妾身若不来这里,怎么知道这个毓王殿下与那人长得竟如此相像,难怪这么多年了,老爷还是放不下。”“你------”秦江池怒色更深,“如此你便不顾一切,来这里堵毓王殿下?”他似是气极,只是身在此处,为防有耳目,一时又不好发作,只得一抖衣袖,“不可理喻!”
宁氏杏眼圆睁,柳眉倒竖,也是动了怒,语声凄厉,连自谦“妾身”都忘记了,“我不可理喻,那老爷是什么?老爷明明心里有人,为何巴巴地来求娶我,无非是我与那人同宗同族,甚至于还有几分相似是不是?”她神色转为哀凄,“我白担这虚名这么多年。老爷扪心自问,我如何待老爷的,老爷又是如何待我的?”
秦江池一时默然,半晌才叹了口气,“我知道,这么多年是我亏欠了你。”他语声转缓,“只是,你不该来找毓王殿下的麻烦,他毕竟什么都不知道。他,也是可怜。”
宁氏也默然了一刻,轻轻低语,“这芸芸众生,谁又不可怜?”说罢,突然站起身来,也不告辞,一步一步走出了草亭,沿着山路走去,身影渐渐消失在林间。
秦江池看着她瘦如竹竿的身形慢慢远去,只是站在原地,良久未动。秋风瑟瑟中,他负手而立,茫然看向远方。那身影立于山水之间,只是孤单单一个,一派清寂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