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花镇之所以名为浣花,据说是有一条浣花溪穿镇而过。镇子距青冥山数里之遥,距京城开阳也不过四十余里,且位于交通要冲,虽是个镇,却人烟稠密,车水马龙,一派繁华景象。
二人到达浣花镇时已是申时末,将至傍晚。临行前,言欢偷偷去问过孙婶,知道了吴婆婆家的大体位置。因此,一进镇,言欢便按照孙婶所说,一路穿街过巷找去,越走越是荒僻,几乎已走到了镇外,才发现几间低矮草房,周遭很是荒凉。
言欢向最右边的一间走去,拍了拍门,扬声道:“可有人在家?”敲了半晌,却没有人回应。言欢又道:“这里是吴婆婆的家么?”又过了良久,方听屋内传出脚步声,似是有人过来开门,吱呀一声,那扇破旧的门板被人从里面推了开来,正是双眼红肿的吴婆婆。
吴婆婆见是言欢,又看到她身后的沐子晏,一时呆愣在那里。
言欢上前握了她的手,“婆婆,是我。我听说莲笙不见了,特来看一看。”吴婆婆听她如此说,便拿袖子去擦眼角的泪,“这都几日了,到处都找遍了,竟是一点消息也没有。我的莲笙啊!”
言欢扶了她进屋去,只见家徒四壁,仅在屋中央摆了张木桌,旁边两把椅子,看上去已是破旧不堪。言欢扶吴婆婆在其中的一张椅中坐下,道:“婆婆莫急,您放心,我和这位沐公子一定会帮婆婆找到莲笙的。”吴婆婆使劲点头。言欢道:“婆婆不如说说,莲笙到底是如何不见的。”
吴婆婆好不容易止住了抽噎,细细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原来,莲笙虽然只有十三岁,但因家中困难,便到镇上的一家茶庄当小伙计,挣点小钱。他每日卯时去,戌时回。勤快肯干,从未误过时辰。他失踪那一日一切如旧,但从那晚离开茶庄后直到第二日,莲笙再也未去店里。而据左邻右舍说,那一晚,莲笙并未回家。莲笙不见的那一晚,吴婆婆恰好在青冥书院斋舍值夜,也未回去,所以并不知晓此事。到了中午,茶庄老板见莲笙还未上工,这才差人到青冥书院知会了吴婆婆。
突听得沐子晏问道:“婆婆可有什么仇家?”吴婆婆苦笑,“我一个孤老婆子,与人结善缘还来不及,哪里又有什么仇家。”言欢与沐子晏彼此对视一眼,都明白对方的想法,如若不是仇家寻仇,看来只能从别处下手。
言欢道:“婆婆,那茶庄在何处,我和沐公子过去看一看。”
吴婆婆指了茶叶铺子的方向,二人便起身出门去。临出门前,言欢又安慰了吴婆婆,“婆婆需得保重身体,您还得等莲笙回来呢。”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掏出一只绣了鱼戏莲叶的荷包,偷偷放在桌上。
二人出了门,按照吴婆婆指的方向,一路走去。据说这也是莲笙每日上下工的必走之路。这一路经过的均是些普通民宅,甚为安静。言欢注意到途中经过一处颇大的宅院,大门上挂了“费府”二字。奇怪的是,方至酉时,正是人来人往的忙碌时刻,可那费府大门前不仅灯笼未曾燃起,便是府门都是紧紧关闭,少有人迹。
出了这片民宅,方进入一条较为热闹的街道。沿街一溜排开去,糕饼铺子、成衣行、银楼、茶庄、甚至还有赌坊。言欢与沐子晏径直向那茶庄走去。
茶庄老板是个面貌敦厚的中年人,对莲笙失踪之事显然是迷惑已极。“吴婆婆家里就剩下婆婆和莲笙两个,婆婆一向与人为善,从未与人结仇。这次着实令人奇怪。”“老板可知,莲笙那日下工后去了哪里?”言欢问,那茶庄老板道:“那日发了工钱,莲笙说要给婆婆买根簪子,”他指向街尾一个卖小玩意儿的摊子,“他便去了那里。”
言欢走到那摊子前细看,那上面不过是些首饰钗环、胭脂水粉、针头线脑之类,做工都粗劣得紧,显然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她问那看摊的年轻小后生,指着茶庄问,“请问,前几日,可曾见过那家茶庄的小伙计来这里买东西?”那小后生见她衣袂翩然,唇红齿白,心生好感,极是热情,“有的,有的,他买了一根这样的簪子。”
那小后生递过一根银簪给她看,言欢见那银簪不过是最普通的样式,只在簪尾雕了一朵小小的云纹。她放下那银簪,见那支银簪旁有一块玉佩,小小的一块,竟是雕成了一朵花的模样,她心中一动,将那玉佩拿在眼前细看,玉佩设计虽巧妙,但玉质和雕工都甚是一般。言欢看了一刻,微微失望,仍将它放了回去。
沐子晏一直站在她身后,只是看着她的一举一动,默不作声。
言欢走回沐子晏身边,道:“莲笙买了簪子,然后返家,我猜他肯定在途中遇到了什么。”她想了一想,“一个十岁的孩子,身无长物,会遇到了什么,现下线索太少,我猜不出。”沐子晏却是言简意赅,“走。”言欢不明所以,“去哪里?”沐子晏已走到前面去了,语声随晚风飘过来,“浣花镇最大的酒楼。”“哦,你是肚子饿了么?”言欢一边问,一边紧紧跟上。
浣花镇最大的酒楼叫太白楼,位于镇中央最热闹的大街上。楼阁高耸,酒旗昭昭,甚是气派。
沐子晏风度翩翩地进了酒楼,方一进门,言欢却偷偷地拉了他衣袖,凑过去低声道:“阿晏、阿晏,你听我说,我方才在吴婆婆家,已将身上的银子都偷偷放在桌上了,现下可是一文不名。你出来得匆忙,身上可带了银子?若是没带,咱们还是换别家吧。”她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沐子晏,一脸的认真,显是觉得这事顶顶要紧。
沐子晏哭笑不得,反手抓了她手腕,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