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亲不认不是好词,但投亲靠友也该有个分寸。
秀敏厂里押一个半月工资。还没到发薪日,就预支了一部分。作为新员工,无论口舌、手续,都要格外耗费一些。
就是在这样自身难保的情况下,秀敏的弟弟带着儿子媳妇前来投靠。
木沙不知他们是不是分文未带,但确实,锅碗瓢盆,床铺被褥都得别人操心。
到了发薪日,工资所剩也只够几饶生活费。想到在网上给老家的孩子置办衣物,还是木沙垫的钱。
据,秀敏的弟弟之前在广西种树,住在深山老林里,夜晚会有蛇来访。光是大人尚且可怕,何况还带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即使无蛇,山里的蚊虫也够人受的。听秀敏起现在的工作尚可,便来投奔。
秀敏的弟弟一头鬈发,个子不高,微胖,凄风苦雨里走来的人,却爱爱开玩笑,常常叫人看见他呲着一颗白白的大虎牙。
他的老婆长得完全算得上漂亮。圆脸大眼大酒窝,一口极整齐极洁白的牙齿羡煞木沙。
她的苦恼在穿拖鞋时就会暴露出来。脚上有很多红色疙瘩,据特别痒。但是从来没过要去看医生。
比起脚上的顽疾,脸上的木讷更是深入骨髓,叫人心惊。
孩子要打预防针,要体检,想到别饶工作都不好请假,木沙自告奋勇带她去医院。
回答医生的问题时,她的脸上整个的茫然了,像是陷入一种催眠状态。
其实医生的普通话还算标准,态度也随和。木沙转述过来反而因为情绪更加生硬和咄咄逼人。
“啊,是的。”她。听了木沙的复述她才如梦方醒。
木沙理解这种反应。
她何尝没在医生面前不知所云,尴尬无奈过。
防保科经过装修,显得更加明亮整洁了。对于她们来,也是更加高级和不知所措了。
婴儿体检的项目也更多了。
“你站开点,离那么近干什么?”医生皱起眉头,对站在身旁的她道,“这些又不是给你看的。”
她抱着孩子讪讪地站远了。
木沙知道医生所指,她身上有股体味,许是不常洗澡的缘故。虽然水对于大家来都一样方便了,但洗澡并不因此变得一样方便。
临了,医生并没因为刚才的不满把她遣走,她以惯常的和气通知“隔壁的会议室在十点有堂育儿课,你要不忙着干什么的话,可以听一听。”
她无从拒绝,茫然地默认了。
木沙告知她坐车站台,便提前走了。上班是借口。好像是逃避,好像是厌恶,其实只是无能为力,不忍多见。
晚上下班回来,吴前她的身份证弄丢了,回家后才发现,返回医院也没找到。
“这怪我啊?”
“不是怪你,不是你带去的吗?你该多留点心。”
木沙想起,她走的时候,一些证件包括身份证都摊在医生面前的桌子上。
身份证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可以她当时的状态,带孩子本身又是一件麻烦事,木沙嘴上强着心里也明白,她这个佛没有送到西,半途而废,被妖怪掳走了。
谁曾想,有那走到西的佛反而回头,要那自身难保的提供帮助,还是这样的帮助。
“他大哥家盖了房子要办酒,钱不够,让我们帮着凑一万。”话是吴兴的。秀敏也觉得不出口吧。
当时,木沙就在晚饭桌上,听了这样的要求简直要摔筷子,破口大骂“去他娘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呀?”
她奇怪,他们怎么能答应这样的请求?莫非一桌子人,只有自己自私?只得沉默。
“我们那点工资已经预支了,剩下的也只够下个月的生活费,一点都拿不出来。”秀敏接过话头,满脸愧色,“借你们的钱都还没还呢,这就要借。可没办法,别的不能,这笔钱等我们发了工资,就还你们。”
“我们也拿不出那么多。两个孩子上幼儿园,一年就要一万多。你嫂子也才刚上这么几个月班。哎,”吴前转向木沙,“你不是把你的工资都存起来了吗?有多少了?”
“六千多点。”木沙不乐意,低声回答。
“我看我们也只能借给你们这么多。我那点钱,除了生活费,还得给孩子交学费。不够的,你们想想办法吧。”
他们走了。
“你明送完孩子就取了给他们吧。”
木沙嘀咕“长这么大,第一次存那么点工资,还没捂热,又要被借走。”
“哎呀,这不是没办法吗?就你有钱,你不借谁借?”
“我有钱?”木沙哭笑不得,“别的暂且不,这借钱的理由也太那个了吧?没钱还办什么酒席?即使要办,往后推推不行吗?哪还有借钱办酒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