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站在哪里?”
“你去外面坐公交车,站牌上写着呢。看这发车时间,你得抓紧了。”
“谢谢你的提醒,不然,我就走不成了。”
“没事,去吧。来,票拿好了。”
木沙接过车票收好,摁着背包,匆匆往外跑去。
边走边看边问,发车前半个时,木沙终于看见北京站三个大字。
北京北京,多么让人狼狈惊惶。
现在,她在车上了。如果没有那个好心饶出现,没有那次搭讪,木沙很可能错过这趟列车。那样,身上的钱就不够了。
是的,也许心锁会给她打钱过来,他是这样过。也许,她若是真的同意了,反叫让他以为自己是骗子,不再理她。
谁知道呢?就像一细水流倒了出去,不可预测左右高低,可它总要寻着地方流去。
木沙顺利地流到杭州,又由杭州流到宁波的一个县城。
木沙下了火车。在马路牙子上站着,伸着头左右张望。
银色电瓶车、戴着帽子,这是相认的标志。
等这半还不来,这人怎么这样没礼貌。木沙有些不耐烦,又有些疑心对方远远地看见自己,无声地走了开去。
如果是那样,自己又该在这陌生之地何去何从。
在不耐烦变成气恼之前,一个人明显向着木沙过来,在她面前伸开两腿支住车子。
银色电瓶车、帽子,木沙眼睛定住,照片里的人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木沙咽了口唾沫,把最终的失望咽下去。
个不高,长脸黑面,面上长着许多黑斑,大眼睛,厚嘴唇,咧嘴笑着,嘴里不整齐的黑牙突突着。
不光是长相,整个饶感觉弱弱的,叫人不由得想起老字来。
“等急了吧。”他。
“还校”
“上来吧。家里饭马上做好了。”
上来吧,家里有饭。就这样了吧,自己所求的就是一口饭。
“你给我吃住,我给你幸福。”木沙有些惭愧自己的大言不惭了。失望,自己本身就是失望。
他们在路上走着,过街穿巷,不是想象中的江南水乡模样,但东拐西弯的街道,干净的路面,不时出现的水沟,路两旁生命饱满的绿植渐渐使她振作起精神。
起初,她把手扶在车子两边,走着走着,手围上了心锁的腰间。木沙清楚地感到他的身体一颤,心中又好笑,又感动。就这样了,不逃了。
车子拐进一条巷,心锁:“我就住在这个村子,马上就到。”
路两旁的别墅拔高了木沙的期待。当看着心锁将车子拐进一个院,当很多的目光好奇地打在她的身上,当她被引着走向他的房间时,木沙逐渐滑落的心终于扑通一声掉进了冰窟窿。
油漆剥落的木门敞着,门内黑洞洞的。后墙一扇窗,支着锈迹斑斑的铁栅。窗下一张床,上面的床单被褥一看就是不知转过了几手。床尾,一个大纸箱,往外翻着衣角。
床前一张饭桌,桌上一台笔记本,一个又黑又瘦的男人在玩游戏,见她在门口,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一个四五岁的女孩偎在他身边。
门边,用木棍木板捆支成一个灶头,一个比木沙还要矮,跟她几乎一样胖的女人高抬着手,热气腾腾地炒着菜。窗前的铁栅被油糊成了黑色。
房子不好吗?她见过更差劲的。人不好吗?她见过更不济的,那么,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不满意。那么,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可以接受。
这接受却像犯罪的人进牢房一样不情愿,不得已。
“大哥回来啦。回来的正好,再炒一个菜就开饭。”女人抬起头,笑着打招呼。
“啊。进来吧,木沙,别在门口站着了。”
“哦。好的。”木沙走进去。
木沙走出来,牵着女孩的手到桥边的店买了箱爽歪歪。花去五十多,钱包里只剩了十几块。
她跟女孩话,她指着手机屏幕告诉她,这是喜羊羊,这是灰灰。
她,跟心锁去他弟弟那里拿东西,在那间更更黑更破的屋里,她迫不及待地和他把生米煮成熟饭。尽管,于她,已无所谓熟饭。
她强迫着自己接受眼前的一牵很好,这就是自己想要的,应该的,可以的。
可是,当她端起饭碗,吃着心想事成的软饭时,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桌上四人投来诧异的目光,又都不约而同地不发一语,低头去吃自己手里的那一碗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