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素转过身去,不再看众宫人。
宫人却伸长了脖子往宣室殿门口看。
到了宫外,一行宫人四散而去。
宫长诀拉住楚冉蘅的衣角,急道,
“我们快走吧。”
楚冉蘅却不动,拉紧了宫长诀的手。
宫长诀回头,对上那双带些琥珀琉璃棕色的眼眸。
楚冉蘅道,
“不是回去的时候。”
话音刚落,若素马上上前,道,
“太后有旨”
楚冉蘅坦然撩袍而跪,宫长诀糊里糊涂地跟着跪下。
若素道,
“哀家之长女玉尘”
若素停顿了一瞬,似出了神,又马上继续道,
“哀家之长女玉尘,温皓贤淑,厉数险而归来,尚不改颜色,天旨注定,姻缘从此,现将哀家之长女玉尘,赐婚于定王楚冉蘅,另择日完婚,不得有误。”
宫长诀面色有些诧异,看向楚冉蘅,楚冉蘅却看着她,眸中翻涌,似平静又不平静,有许多东西在翻涌,似乎她与他之间的距离隔着海与天,极远极远,像在仰望,在眺望,但望穿海天愁思茫茫的,亦是他。
他越开所有障碍,直视着她。
二人跪道,
“谢母后赐婚。”
“谢太后赐婚。”
若素道,
“太后娘娘有旨,命定王楚冉蘅前去北宫,还请玉尘公主先行离宫。”
宫长诀余光下意识看了楚冉蘅一眼,愣了一瞬,道,
“唯。”
宫长诀起身,楚冉蘅却跟着若素前去。
不到几步,宫长诀便见楚冉蘅轰然倒下,胳膊上的血似流个不停,连胸膛前都浸透了。
宫长诀猛地返身要追过去,却被宫人拦着,
“公主,定王吉人天相,定会无事。”
“公主!”
宫长诀一把推开宫人,往楚冉蘅的方向追过去,却又再度被人拉住,
“公主,求求您了,别过去。”
“求求您了,您要是过去,奴婢们的人头就都要保不住了!”
“公主,求您离开吧。”
一群宫人死死拉住宫长诀,宫长诀拼了命地想挣脱,几乎发了狠,却丝毫不能撼动这些死死拉住她的人半分。
宫长诀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们都给本宫放开,若是不放,立地处死!”
众宫人仍是死死抱住宫长诀,拖住宫长诀,不让宫长诀上前。
而宣室殿中,有禁军和宫人进入,一把刀明晃晃地染着鲜血,被元帝攥在手里,而元帝早已昏迷不醒。
“陛下!”
宫长诀只觉得急火攻心,众人死死拉住她,而她衣袖上竟无端端出现了血痕,一身青衣,皆是血迹,宫长诀不知为何,竟一瞬间觉得自己毫无力气,晕倒在地。
当日,恰是立秋,大周有立秋举宴流水席的习惯,从宫门口开始一路华灯,远隔十丈之处,便是百姓们搭摆的宴席。
虽近来战事纷扰,朝廷事变,长安人心惶惶,但一直以来的习惯,众人还是延续了下去。
夕阳一下,华灯遍地,而道路两旁摆着一些卖小玩意儿的,更多的,是不断的流水筵席,虽是小吃,上不得台面,却依旧别有意趣。
华灯初上,来往民众不少。
宫门处,逆着火光,一个人影出现。
一开始,所有人都没有在意。
直到灯也映在了此人身上,照亮其所有,众人才发觉。
一个身材高大,眉目极俊美的的青年缓缓地走出。
怀中抱着一个同样满身是血的女子。
女子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像是已死之人一般。
在华灯簇拥下,愈发凄楚。
白衣青年一张清俊的面容毫无血色,似乎已面世间极大的绝望,唯能独向霜雪借白头
昔我来兮,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青年就这样抱着那个似已经失去一切气息的女子一步步走着。
每一步都落下一行血痕。
一整条街上的人唯恐自己看错。
看清楚后,一颗心猛地下沉。
重石撞击,粉身碎骨。
没有人有一点儿声音,五颜六色,绚烂无比的灯火映在青年惨白的面色上,落在女子再无血色的面上。
这一刻,冰锥刺骨,万箭穿心,都不足以言表,最繁华的灯火,要一个人走,要带着另一个人的一份毫无回应而行的绝望。
楚冉蘅猛地单膝跪倒在地,却稳稳地抱紧宫长诀,没有半分松开。
落倒在地上,他似乎也失去所有的生气,只是将怀中女子抱紧。
将怀中所能拥抱的所有拥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