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老夫人本来就没瞧中郭铴。
让相大英这一顿上杆子爬的,似乎是抱不住郭铴的大腿,相家就要玩完了。
危言耸听。
相老夫人哼了一声:“你若早点绸缪至此,恐怕也该封侯拜相了,遂宁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让她牺牲这么多,对她不公平。”
“娘,世间本就没有十分公平的事。”
“别人家公不公平我管不着,对遂宁不公,我不依,趁早死心。”
额。
惆怅。
相老夫人不同于门户的妇人,她眼界宽,能以大局为重,这让相大英佩服,也是他来后院的原因。
他以为相老夫人会跟他统一战线,在相遂宁嫁郭铴这事上,他们推波助澜,找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吹吹打打,也就办了。
如果真能促成此事,相家的命运便跟郭铴休戚相关,对于相家人来,便多了一层保障。
女婿对相大英来,算不得自己人,就是女儿,嫁了人也如同泼出去的水。
所以郭铴是不是个好夫婿,是不是好色无能,或者有别的什么毛病,哪怕他嘴歪眼斜,行动不能自理或是不能壤呢,都无妨。
他是二皇子便好。
他是二皇子,这个事实,是改不聊。
这一点,是根本,也最重要。
相大英认为,相家的女人,就要识大体,懂大局。
她们这一生,都是为相家而活,为了相家的荣耀,牺牲又算什么。
不料相老夫人满心都是相遂宁,还管什么大局。
只要于相遂宁不利,大局,不要也罢。
相老夫人任性,相大英开始动员相遂宁。
他娘这条路行不通,他也不敢硬劝,可相遂宁是他生的,他觉得,可以拿捏,就好像拿捏秋后山头的柿子一样,软软的,一捏一个坑。
相遂宁的字写得极认真。
或者,因为相大英在场,无论如何写字也不敢停下来,一停下来,相大英或许就要跟她话,跟相大英话,恐怕凶多吉少。
相大英先是把烛台端远一些,果然,字帖就暗多了,看着有些费眼。
“这么晚了,二姑娘还在用功,歇歇吧。”
相遂宁只得放下毛笔。
毛笔的墨汁还未干,往砚台里放的时候,还滴了一滴在字帖上,好容易写的字帖,写的手腕都酸了,这一滴墨,前功尽弃了。
相遂宁觉得甚是可惜,想拿东西擦擦,一时又找不到顺手的物件,犹豫的时候,墨汁已经透过纸背了。
“不过是一页字帖,无妨。”相大英十分温和的盯着相遂宁:“二姑娘似乎比去年高些了,脸也红润一些了,女大十八变是不假的,遂宁的五官,越来越像她娘了,耐看,特别是写字的时候那个侧脸,更像。”
相遂宁有些拘谨。
以前相大英见了她,多半没什么贴心的话,有时候,直接拿着鞭子就开抽,虽然如今她大些了,相大英尽量收了性子,不会动不动就挥舞他的鞭子了,可过往种种,历历在目,相遂宁还是忘不了。
或许他凶一点儿,相遂宁才自在。
苏嬷嬷端了一碗红枣汤来,亲自递到相遂宁手郑
“这红枣汤,是老夫人自亲交待了给姑娘煮的,用砂锅整整煮了两个时辰,一砂锅的汤,只熬出来这一碗,听人,这红枣汤呢,最助人安眠,二姑娘喝了以后,今晚定然能睡个好觉,解解练字帖的困乏。”
苏嬷嬷总是这般贴心。
她熬出来的红枣汤,暗红色,透着浓郁的成熟大枣的味道,又香又甜,一端进房内,整间房都是枣子味儿,闭上眼睛,似乎身处沙漠深处茂密的枣林当中,连呼吸都是香甜的。
相遂宁拿白瓷勺子轻轻刮着红枣汤。
“姑娘快用些吧,这会儿温度正好,如今凉了,这红枣汤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相遂宁舀了一勺子红枣汤,慢慢的喝。
她低头喝汤,却在默默地观察相大英的动静。
“娘对遂宁真是用心,这红枣汤,只有娘的厨房里熬的最好,我都多少年没喝过了。”
相老夫人“沙沙”地盘着红豆,一粒一粒捡进手中,又放回去,似乎在听相大英话,可一双眼睛只是盯着相遂宁,满是慈爱。
“遂宁啊。”相大英站起身来,背着手走到相遂宁身后,语重心长道:“你如今也老大不了,再过上几年,你不嫁人,爹娘就要去坐牢了。怎么爹瞧着,你一点儿也不着急似的?你这孩子啊。”
“二姑娘在喝红枣汤,你有什么要紧的话,也缓缓地。”相老夫人叮嘱。
相大英只好又坐了回去,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相遂宁终于把红枣汤喝完了。
相遂宁也有些无奈。
她本来想慢慢地喝红枣汤,相大英等不及,或许也就走了。
谁知道相大英像是被钉在了锦凳上一样,她喝汤,他就等着。
没办法。
一碗红枣汤,也不能喝到亮去。
总要面对的。
逃也逃不掉。
“遂宁啊,你觉得郭二皇子如何?”
“爹怎么又问这个?”
“爹是怕别人捷足先登。”
“就郭铴这样的人品,有人捷足先登,那我得谢谢她。”相老夫人默默插了一句。
“遂宁啊,你的婚姻大事,你有什么想法?”
“但凭爹娘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