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晚归,相大英才不会生气。
或者,他根本就不关心吧。
只要他的心头肉相嫣回去便好。
月色甚美,青城闹市皆是烟花的气味儿。
许久不曾这样松快了。
浪一浪再回去又何妨。
青城的长街纵横交错,沿着长街,商铺鳞次栉比,那一重又一重的屋舍,一直延伸到青城山脚下。
还是灯火辉煌的样子,商铺门口的牌子还未收回去,门口悬的灯笼刚换了蜡烛,亮得连人脸上的痣都能瞧清楚。
卖粥粉的店里坐满了人,妇人们叫了一碗粉丝,配着咸菜条,酸菜及一些酸笋子,淋上一勺子鸡汤,嗦一口,津津有味。
一个的铺子,坐了十几个人,满满当当,门口支起的大铁锅冒着白烟,店家将泡好的粉丝从木桶里捞出来,放在木制的漏勺里,再将漏勺放进滚水里一烫,来回摇两下就捞出来放进碗中,虽然很利索,可也已经忙不过来。
只觉得诱饶香气从锅里飘出来,混和了空气中的烟花味儿,竟让人有种过年的错觉。
过了粥粉铺,是一家卖煮串的店,同样是门口支起了一口铁锅,只是铁锅较浅,只有寻常锅的一半儿大。
锅中放了一块木板,分做两部分,一边是红油的底,一边是清汤蘑菇底,底料之中,均匀码放着百十根串串,荤的有鸡胗,鸡柳,牛肉,脆骨,鸭肠,肚丝,素的有蘑菇,西兰花,蔬菜,青瓜,土豆。
这些串在汤料里煮得火热,浸满了汤料,老远就能闻得到香味儿。店主将煮好的串串装进大碗里,端入铺子里给客人享用,另将穿好的串串,诸如鸭血,韭菜之类放进盛材盘子里,供人挑选。
青城真好,想吃什么,都能吃到。
而且站着闻味儿,也不用花钱。
相遂宁跟神仙似的,伸着脖子在卖粥粉的店门口闻了一会儿,又在卖串串的店门口闻了一会儿,乍然想起来蓝褪,她耽误了这会儿子功夫,蓝褪怕早已走远了吧。
抬头看时,皓月当空,灯火通明,哪有蓝褪?
似乎他要去宝隆街巡视?
往左拐,便是宝隆街了。
相遂宁一拐进巷子,便看到了巷子另一头的蓝褪,便赶紧退了回来。
“姑娘怎么了?”明珠探头看了一眼,不明所以:“姑娘怎么退回来了?”
“蓝大人在前头。”
“蓝大人不是要巡逻吗?”
“他要去宝隆街巡逻。”
“姑娘这是要去宝隆街?”
哎,跟相遂宁跟久了,明珠似乎都开窍了。
乍然被她瞧出,相遂宁还得费力掩饰:“我就随便走走……走到哪算哪……”
明明在跟踪蓝褪,偏装得云淡风轻。
蓝褪跟相遂宁本来差着十来步,相遂宁嘴馋,流连这些食铺耽误了时辰,按理蓝褪应该走远了,怎么他还在不远处?
心中一掂量,明珠就有了答案:“蓝大人不会是在等姑娘吧?”
“胡。”
“不然蓝大人不去巡逻,怎么在巷子那头驻足呢?”明珠有些疑惑:“不然,姑娘跟蓝大人一起走走?”
“男女授受不亲的,这样好吗?”相遂宁羞赧:“蓝大人还在那儿吗?我看看。”
相遂宁探头,跟做贼似的一瞧,巷子那头,哪里还有蓝褪的身影。
心中有一丝失落。
看来蓝褪是巡逻去了。
看来自己是老孔雀开屏,自作多情了啊。
相遂宁闷闷的穿过巷子,抬头看了眼月色,似乎月色也不如先前好看了。
闷闷的又走了两步,一抬头,发现卖青桔的摊位前有个熟悉的身影,跟她只隔着十来步远。
不正是蓝褪吗?
相遂宁嘴角一咧。
“姑娘,姑娘,蓝大人就在前头呢。姑娘快赶上他。”
“嘘矜持矜持”相遂宁眨了眨眼睛,明珠这表现的也太明显了,把蓝褪吓跑了怎么办?
还是得离他近点,不然这么些人,挤来挤去的,一会儿就不见他人了。
近了也不行,被发现了怎么办?
“姑娘,姑娘,你看月亮里那块黑影,像不像砍树的嫦娥?我时候听人,有个叫嫦娥的仙女,常年住在月亮里,负责砍树。”
“砍树的是吴刚。”
“姑娘,姑娘,你看月亮旁边的那块云彩,那么红,那么匀称,像不像刚长好的茄子?”
“茄子是紫的。”
“姑娘,咱们不是赏月吗?姑娘怎么不看上?”
又被她发现了。
卖青桔的大娘忙着给人称青桔,这个时候的青桔长的又大又软,咬一瓣在嘴里,一开始酸的人挤眼睛,而后味儿又是甜的,那饱含汁水的青桔,是这个季节人最爱吃的果子。
大娘可能是年纪大了,眼神不好,手也有些哆嗦,她将称好的青桔放进纸袋里递给客人,一个不心,手就带到了拉青桔的车子,四五个青桔从车上落下,圆滚滚的,就滚走了。
大娘头发花白,手脚不利索,弯着腰追着青桔可怎么也追不上,急得拿帕子擦额头的汁:“哎哟,可惜了青桔……再滚河里去了……哎哟……甜桔哟。”
大娘急得拍腿。
相遂宁忙跑过去,弯腰去捡青桔。
一个,两个,还好她跑得极快,在桔子落入永安河之前,及时拦住了它。
还是有一个桔子往前滚走了,她伸着胳膊按住桔子,不料有只手也去按那桔子,不偏不斜,她的手按到了他的手上。
抬头一望,是蓝褪。
相遂宁的手正好按在他的手上。
他的手有些冰凉,手指修长,均匀而美好。月光下他的手泛着白色的光,他的指甲剪得干干净净,看上去很利落。
他呆呆地按着桔子。
她按着他的手。
两个人就这样呆呆地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