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宫宴,八成是来错了。
相嫣恨不得把头埋起来。
庶出这种字眼,她本来就十分忌讳,这下好了,阖宫上下都知道了。
不但曾妙撕了她一回,合妃娘娘也助攻了一回。
既然她是庶出,关键她不是皇帝看中的人,那长的好就是有罪了。
众妃嫔对相嫣的评价,当即转了方向。
“美是美,可十四岁就长成这样,未免有些妖艳,太过妖艳的女子,命数都是不大好的,也是,她们命数好了,祸国殃民怎么办?”
“不妨事,庶出的女儿,以后哪能上那么高的台面?以后指个谁家的庶子嫁了也就是了,哪能祸国殃民?”
又有妃嫔拉着曾妙的手抚摸着:“瞧瞧,这副将之女的磊落气派,到底是有家世,又是嫡出,倒有一两分贵妃娘娘当年的气质。以后啊,不定嫁哪位王孙呢。”
梅贵妃淡定一笑。
曾妙头抬得高高的。眸子里有些许的傲娇。
相嫣咬着嘴唇,几乎将嘴唇咬出血来。
平白被这些人踩了一回,还无力反驳。
这要是在相家,早手撕这些人了。
更糟糕的是,她的爹相大英远远的站着,竟一点儿也不帮她解围。
相大英背着手望着远处青城山的夜景,,陆太医前去跟他话:“大人好福气,生的女儿好相貌。”
“多谢,多谢。”
“大人若不忙,不如一起走走?”陆太医头一回要跟相大英一起走走,这便是有话要的意思了。
相大英挪步到尚季殿外头,走下几级台阶,又往上走了一会儿,到一个开阔的观景台停了下来。
草深花重,观景台平地垫高了数丈,又突出去一些,这里是专门建来观月色的,因为高一些,所以离月亮也近一些,在这看月亮,自然比别处更便易,且鸟语虫叫,平添了一份逍遥自在。
尚季殿的礼乐未停,有伶人吹起裂子,吹奏的是花好月圆曲,笛声悠扬婉转又轻快,让人周身都舒坦不少,似乎一闭眼睛,就能随着笛声傲游幻境十万里。
夜晚站在观景台上,凉风阵阵,喝了酒烧红的脸也顿觉舒服不少。
陆太医坐在观景台旁边的石椅上叹了口气。
“陆太医何出此声啊?”相大英舒服地闭上眼睛,任由月光洒在他身上,月光倾泻,他的心也飘忽起来:“人如沧海蜉蝣,不过短短一世,陆太医应该看开些才是啊。”
“相大人,刚才皇上是把二姑娘召过去了吧?”
“是啊,没错。”
“相大人可知为何?”
这问题把相大英问懵了。
皇上召见谁,为了什么事,也不会提前告诉他啊。
即使皇上召见相遂宁,关陆太医什么事?
“为……为什么把遂宁召到养心殿?难道陆太医知道?”
“若为别的事,也就算了,可若是相姑娘孩子脾性,出瘟疫之事,怕这个中秋节不好过啊,皇上指不定就要生气,不知道还要连累什么人,犬子自然也难逃其咎。”
相大英更听不懂了。
没喝醉啊。
怎么感觉跟陆太医就没在一个频道上?
什么瘟疫?
什么连累犬子?
相大英揉揉额头。
真是不能见太医啊,一见太医,就觉得自己病了,这脑袋似乎也不好用了。
陆太医这一通话,相大英都不知道该从哪下嘴。
陆太医见他茫然,料想他并不知道民安堂的事,也不知道相遂宁跟陆御辛辛苦苦张罗的事,便起了身,贴在相大英背后声道:“相姑娘跟我那犬子合计着,青城怕是要爆发鼠疫……”
平地一声雷。
这话一下子就把相大英震哆嗦了。
中秋月圆,阖家团圆,举国上下吃月饼,喝桂花酒,放孔明灯,游十里长街,不知道有多热闹,多喜庆。
相遂宁跟陆御合计着,青城要爆发瘟疫?
他俩能合计个什么?
瘟疫?
相大英深觉此事非同可。
宫里毕竟耳目众多,在这也不是话的地方。
相大英主动邀请陆太医共乘马车,往宫外去话。
时辰尚早,因是节庆,青城这晚几乎不夜。
马车在官道上“哒哒哒”地缓缓而行,陆太医将瘟疫之事,事无巨细给了相大英知道。
“我已经跟犬子了,没有定论的事,万不可做那出头之鸟,虽然他懂些医理,但俗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只是他跟相姑娘已经因为此事去找过周大人……”
“周大人那个老狐狸……周大人为官多年,岂会被他俩孩子煽动?”
“所以此次中秋宴席,并不见周大人出来什么。可皇上召见了相姑娘,下官担心……担心相姑娘她为了青城百姓,会铤而走险,把这事告知皇上……万一查实没有瘟疫,岂不是欺君之罪?”
陆太医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如果相遂宁犯了欺君之罪,那陆御恐怕也保不住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八成不会有什么荣,不过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你放心,我家二姑娘不会那么蠢,八字没一撇的事她怎么敢讲?”
“相大人还是心些为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放心,她若是敢连累犬子……她若是敢连累陆公子……我把她腿打折了。”
“也不是相姑娘的错……我那犬子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事起来,还是怪我家陆御,如果不是他乱,相姑娘怎知瘟疫是何物?”
相大英不由得高看了陆太医一眼。
原来他不是来兴师问罪,也不是来推卸责任,想来是忧心忡忡,特来打声招呼。
相大英不由得拱手:“以陆太医之见,瘟疫之事可否属实?”
“微臣没亲眼见过民安堂的病人,也从不曾诊脉,所以……无法评,犬子虽然胸有成竹,到底是初出茅庐的孩子,他的话,也不能全信。”
尚季殿。
相嫣如坐针毡,好不容易梅贵妃回宫去了,其它妃嫔也回去了,合妃也领了婢女往合意院去。
相嫣杵在尚季殿廊下,灯火扑在她脸上,她的脸红如朝霞。
她本欲向合妃辞别,不料合妃根本没瞥她一眼,甚至她的行礼,合妃也未停留。
郭铴跟在合妃身后,一个婢女给他熏香,一个婢女给他掌扇,还有一个宫女给他捧着茶水。
宴席之上,郭铴喝的有点醉了,便是桂花酒,也顶不住死灌。
郭铴摇摇晃晃,步履蹒跚,太监几乎扶不住,他可是一盘子花生米都能喝醉的人啊,何况这晚这样的好菜。
他从相嫣身边经过时,相嫣猛的抓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