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玉佩,已经跟随陆御很多年了。
当年他出生,还是个嗷嗷待哺的孩童,躺在襁褓里里雪白雪白,又胖乎乎的,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陆太医初为人父,也是激动难以自抑,于是跟庄氏商量了,花了四十两银子买了一块成色极好的玉佩,又拿去庙里请大师傅开了光,诵了经的。
要知道陆太医一介医官,一向不信神佛。他的世界里,饶生老病死就如草木一秋,有了病痛也不是什么惹怒了菩萨或是上辈子没有积德,只不过是身体抱恙而已。
他更愿意相信医者,医者能除人病痛,这是立竿见影的。
可挡不住得了儿子心里偷着乐,加上庄氏又很想去给陆御求个平安,陆太医便也跟着去了。
那添了五两香油钱,又给这玉佩开了光,从庙里回来以后,便将这玉佩给陆御戴上了。
这些年除了偶尔将玉佩收在匣子里,多数时候这玉佩是在陆御身上的。
这是他的护身符。
药贩子走南闯北,怎会瞧不出?
只是想不到,陆御为了药材,这么舍得,竟然把护身的玉佩拿出来当银子使。
剩下的铁皮石斛自然都归陆御了。
贩又拿出二两银子算是找零:“这位公子的玉佩可不是凡物,用来买我这药材,不后悔吧?”
陆御接过二两银子塞进钱袋里:“让我后悔的事有很多,也不在乎多这一件了。”
“敢问公子,买这么多铁皮石斛做什么用?”
一个药铺,很少能用这么大量的石斛。
很显然,贩对青城的局势还茫然不知。
药材市场买药材的,卖药材的,你来我往,像平素一样热闹。
陆御还在考虑要不要提醒贩戴个面巾什么的,贩先笑了:“你们一直戴着面巾,不嫌憋闷吗?你们不会是听了那些谣言吧?”
“什么谣言?”
“据青城有一些让了怪病,病得很重,跟鬼附了身似的,胡言乱语,似乎是很吓人呢。”
“你在哪听的?”
“就这药材市场,就有好几个人在传,我一早来卖铁皮石斛,听了好几个人这话了。”贩将玉佩裹进胸口,心地呵护着:“公子是有气度的人,我也不藏着掖着,依我,这些谣言多半是假的。或许就是有人为了多卖药材,才散布了这些话,你想啊,这样一传,药材不是要涨价了吗?”
“万一……不是谣言呢?”
“不可能。青城我熟,闭着眼睛也能摸一圈,就前几个月,来了一批流民,从那以后,青城就传些不三不四的消息,一会儿流民要造反,一会儿流民要盗窃,你看,现在又青城有让了很重的病,还会传染,依我看,大可不必相信,该干嘛干嘛。青城现在不是稳稳当当吗?的那些病人喷着血就死了,或是腹泻而亡,谁见了?”
有些东西,不是没见就不存在。
贩狡黠一笑“公子囤这么些药材,恐怕也是听信了谣言吧?不必害怕,塌不下来,不过这谣言好啊,放在以前,我这些珍贵的石斛十半个月未必能卖得完,如今你一个人就全包了,也省得我多费功夫吆喝了。”
药材已经买齐,还需要买一样东西。
相遂宁跟陆御抱着药材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便见到一个卖炊饼的摊位。
那炊饼做得金灿灿的,离很远就能闻到一股麦芽的香甜气味儿。
这家的炊饼临街做,每一个都是热乎乎的,打开炊饼上的盖布,能看到白白的一缕烟飘出去。
陆御掏出银子,买了十多个炊饼。
热乎乎的炊饼包在黄纸包里,沉甸甸的。
陆御抱着药材,相遂宁抱着炊饼。
二人一前一后走着,那炊饼的香味儿直往相遂宁的鼻子里钻。
相遂宁就咽了下口水。
陆御走在前头,听到这咽口水的声音就笑了。
“相二,你怎么不吃炊饼?”
“这不是给病人买的吗?”
“没事,你偷偷吃,我假装没看见。”
相遂宁想着病人躺在库房里那可怜样,就不忍心吃炊饼。
“炊饼呢,我们买得多,那几个病人,除了王章还有些食欲,其它几个人,怕是吃不进东西的,呕吐成那样,腹泻才刚止住,不会有胃口。所以,你可以吃一个炊饼。”
“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了,你尝尝那炊饼,我买了五个咸味的,五个甜味儿。”
相遂宁挑了一个甜味儿,地咬上一口,炊饼上就留下了一排浅浅的牙印儿,炊饼又软又香,主要是真甜啊,能甜到人心里去。
“好吃吗?”陆御问。
相遂宁点点头。
“让我尝尝。”陆御扭头。
相遂宁本想给他拿一个炊饼,不料陆御低头在她吃过的炊饼上咬了一口,正好咬在她的牙印儿上。
她浅浅的牙印儿上面,就覆盖了一排大大的牙印儿。
牙印重叠,深深浅浅。
相遂宁有些尴尬:“那……这……”
“味道真好。你咬过的地方真甜。”
“你”
“不舍得让我吃你的炊饼啊?”
“不是”
“那是为什么?”
“哎呀。”
“我知道了,我刚才咬在你咬过的地方是不是?”
相遂宁点点头。
陆御又低下头,在炊饼上重新咬了一排牙印儿:“你看,这是我刚咬的地方,你要觉得吃亏,你在我牙印儿上咬一口。”
相遂宁脸一红。
她脸红的样子,真像盘子里刚洗出来红果。
陆御看着看着就有些呆了,手一松,铁皮石斛的袋子就掉到霖上。
还好贩拿麻绳将袋口扎了起来,不然药材就撒了。
“看我干什么,看好你的药材。”
“你比药材好看。”
他就是这么没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