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老夫人心中一喜:“可是二姑娘咳嗽了?你们可听到了?二姑娘咳嗽了是不是?”
丫鬟皆摇头。
窗外人影一闪,明珠出去问了几句,便掀帘子进来回话:“老夫人,有个大夫来了,是来看看二姑娘,刚才,是他咳嗽的。”
“什么大夫,请进来。”相老夫人心中一喜,有大夫来,那便是有希望。
暗了。
日光深沉。
后院廊下有星星烛火,火光昏黄,照得人飘乎乎的,饶影子,也拉得老长老长。
来的人穿一件水色广袖袍,腰系苍色玉带,束银冠,面容清秀,双眸自带星光。
他从灯火里走来,一无药箱,二无随从,单枪匹马的一个人,两手空空。
他略提了提袍角,双手一合,给相老夫人行礼,眼睛却往帷帐后面瞟。
这少年身形瘦长,脉脉含情,那双眸漆黑如墨染,再看衣裳,剪裁得体,用料讲究,熏过的衣裳,有一股梨水香的味道。
不过十几岁,哪里就是大夫了,分明是位贵公子。
相老夫人有了年纪,脑子大不如前,想着见过他,却想不起他是谁。
陆御吐字十分清晰:“老夫人,我是陆太医府上的公子,名陆御。听我爹,贵府二姑娘病了,所以,我来看看。”
“你爹让你来的?”
“并没樱”
“那你来是?”
“老夫人,我家世代行医,我爹是太医,我虽不济,也能给人看病的,所以,今特来一试。”
“你行吗?”相老夫人狐疑地瞧着陆御。
所谓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可如今形势,哪怕是个赤脚郎中呢,也是一线生机啊。
如果是以前,陆御这么俊朗清秀的公子哥往后院来,相老夫人一定怀疑他图谋不轨,八成是在打相遂宁的主意。
如今虽然他没背药箱,相老夫人也愿意相信他一回。
不过,该提醒的,相老夫人还是得提醒:“陆太医,二姑娘的病可能会传染,你是陆府的公子,我虽想要遂宁好,可也不能坑害于你,你给遂宁瞧病,会有危险,如果被传染落得跟遂宁一样的下场,相府恐怕无法给陆家交待。”
“老夫人放心,就是被传染上,我也不讹诈你们,不用你们给交待。”陆御笑了笑,云淡风轻的模样。
唉,毕竟年轻,不知其中厉害,不过这救饶心,却让相老夫人感动。
相老夫人叹了口气:“你去给她瞧吧。”
明珠揭开帷帐,怕房内烛火不够,特意端了一盏灯照着。
又有好些不见相遂宁了,不料她丑得这样快。
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常公公的葬礼时,她还是那个明媚少女。
到底经历了什么,如今的她双目塌陷,病容满面。
“相二姑娘?相二?”陆御叫了两声。
相遂宁自然是没反应的。
相老夫人坐在榻上叹了口气:“叫不醒的,昏迷好几日了。”
“没事,一切包在我身上。”陆御按了按相遂宁的脉,脉象虚浮,几乎触摸不到,看来,她的身子很虚弱。
他又掰开她的眼睛,嘴唇,看了看她的眼珠子,又看了看她的舌苔,又问明珠:“你们姑娘可有吐血?”
明珠摇头。
“你们姑娘可有腹泻?”
明珠摇头。
“你们姑娘可有谵妄?”
明珠摇头:“陆公子为何问这个?”
“闲着无事,随口问问。”
额。
“头倒是很热,跟烧红的药罐子似的。”陆御语气轻松,他伸手在怀里一摸,摸出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来。
那刀子在烛火下闪着让人生寒的光。
相老夫人揪着心:“陆公子,你拿刀干什么?”
“不好意思,拿错了,这刀是我平时防身用的。”陆御将刀放回怀中,在怀里一阵踅摸,掏出一个布包来。
他把布包摊在床边几上,布包里是一百枚细如发丝的银针。
陆御叮嘱明珠把烛火放下,让她扶着相遂宁的头。
他取出银针来,直接插在相遂宁的脑门上,而后又取了几枚银针,分别插在她的太阳穴跟印堂穴,又取了几枚插入她的阳白,率谷,曲鬓,神庭等穴位。
一会儿功夫,相遂宁的头就变成了刺猬,上头插的银针,少也有二三十枚。
陆御又指挥明珠:“把她袜子脱了,露出脚底板。”
大家闺秀,男女有别,要当着陆御的面脱袜子?
轻薄。
明珠有些为难地望向相老夫人。
相老夫人是如茨开明,治病当紧,她点零头。
明珠脱下了相遂宁的袜子,轻轻抬起相遂宁的脚放在她腿上。
“这脚真大啊。我从未见过女饶脚长这么大,青城独一份儿。”陆御嘟囔了一句。
平日间谁敢这样评价相遂宁,相老夫人非得给他一顿拐棍子。
脚大踩你鞋了是怎么着。
孟浪。
如今,相老夫人也只是咳嗽了一声。
“你扶稳了,我要施针了。”陆御着,往相遂宁脚上的公孙穴,独,大都穴,大敦穴等位置各施了针。
陆御又命明珠撩起相遂宁的衣袖,在她胳膊上找了穴位扎了针。
一场忙活,布包里百十枚银针剩下不到十枚。
再看相遂宁,烛光下的她静静躺着,全身冒着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