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妃捧着个食盒,打开来,里头是一碗红枣甜羹。
合妃十分殷勤的将红枣甜羹捧出来,亲自用调羹舀了,想要喂给皇上。
若是以前,她这般伺候,皇上或许会配合的喝下去,这一次,看到她提来的食盒,皇上心里就有点不舒服,待那碗红枣甜羹端出来,暗红的颜色,像是血一样,且那汤透着一股莫名的腥味儿,想想牢房里八喜发生的事,皇上真是一点儿胃口也没有,连话都透着嫌弃:“朕还不想用。”
“皇上,这可是臣妾花了半时间熬好的,下这么大的雨,臣妾又亲自给皇上送来……”
“朕有正事。”
合妃看看皇帝脸色不悦,只能将红枣甜羹放回食盒里,乖乖地徒一旁站着。
合妃一退下去,就有太监端了锦凳来,合妃坐在锦凳上一回头,正好跟相遂宁对视。
她不明白相遂宁怎么进了宫,这会儿皇帝心情似乎不大好,肯定是她招的。
合妃本就对相遂宁没好感,这会儿犹甚。
“八喜的事,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仔仔细细地。”皇上低着头,盯着长案上的毛笔。
未等底下人话呢,郭铴就发抖了,他腰里悬着玉佩,这一哆嗦,玉佩都晃起来。
合妃握住他的手,也感觉到了他的异样,忙摸了摸他的头,又摸摸他的脖子:“铴儿没事吧?怎么抖的如此厉害。”
郭铴恨不能赶紧塞住他娘的嘴。
合妃又要问,郭铴忙咳嗽了两声:“娘,我……我没事。”
周大人给相遂宁使了个眼色。
这种时候,他是没有勇气揭发郭铴的,先不郭铴会要了他的老命,便是合妃,也会挠他一脸皮吧。
在别人面前他是府尹大人,在郭铴面前,他不过是个奴才。
奴才敢咬主子,岂不是发癫?
这发癫的事,得让相遂宁干。
相遂宁从袖里掏出一把短刀。
短刀嵌宝,华丽贵重,捧在手里很有份量。
这短刀本是宫里的物件,外头哪有这般手艺,所以相遂宁刚掏出来,合妃便瞅着了,夺了过来握在手里道:“这不是我们铴儿的短刀吗?为何会在相二姑娘那里?”又恨郭铴不成器:“铴儿,她到底对你施了什么法,你竟然把贴身的短刀送给她当定情信物?你糊涂。”
郭铴几乎是将短刀推开:“这不是我的刀,我不认识。”
“怎么不是你的?前几娘问你随身的短刀哪里去了,你还丢了,原来是送给了她。”合妃硬把短刀塞给郭铴。
郭铴觉得不妙。
八喜短刀丢了,如今短刀在相遂宁那里,或许他跟八喜的那些事相遂宁都知道了?
难道今儿她进宫是揭发检举打报告的?
这短刀就是证据,他怎么能往自己身上揽?
合妃抽出短刀,指着刀刃上刻的字给皇上看:“这不是个铴儿字?我记得当初匠人们做了好几把这样的刀,刻了各位皇子的名字上去,皇上赏下来的,这不是铴儿的刀还能是别饶不成?”
亲娘要弄死自己啊。
一路从合意院过来,淋雨又吹风,郭铴都没觉得这样冷。
冷的是皇帝的眼神。
他冷冷地盯着郭铴,接过合妃递上去的短刀丢在长案之上,短刀刀刃雪白,锋利无比,那上头的铴字力道浑厚,这短刀,皇帝太熟悉了。
“关于八喜,你还有什么的?”
“我……我……我……不……八喜他……我这短刀……”郭铴暗自后悔,他本来骑马骑得好好的,他娘多事,非得给皇上送什么红枣甜羹,又让他在皇帝面前露露脸,好博取点存在感,这下好了。
郭铴有些慌乱。
“你还想骗朕吗?欺君之罪,你的师傅没有给你讲过吗?”皇帝阴了脸。
或许是迫于皇上的威严,郭铴跪了下去,实实在在磕起了头:“父王,都是我糊涂。常公公他总瞧不上我,我又听他给您进言,不让相二姑娘嫁给我,我觉得受到了侮辱,所以想给他个下马威,也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瞧一瞧,我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可是我没想到……八喜把常公公弄死了……我真的没想要他的命……我只是让八喜去吓吓他……”
养心殿很静,雨还未停。
郭铴跪在那儿,豆大的汗珠从他眉梢滚落。
合妃手一松,食盒掉在地上,食盒里的红枣甜羹便洒了出来,那暗红的颜色,像凝固过的血一样,那么肆无忌惮的,泼洒于地面上。
合妃盈盈跪了下去。
早知如此,来送什么羹汤啊。
来看什么皇上啊。
拿鞭子抽着她她都不能来啊。
这不是来裹乱吗?
她头一回觉得自己头发长见识短,怎么就把短刀往自己儿子怀里塞,怎么就把屎盆子往自己儿子头上扣?
“你为什么还要毒死八喜,是为了杀人灭口吗?”皇上手上翻着折子,眼睛却留在郭铴脸上。
“我……”郭铴的脸一下子红了,他回道:“我没有,我没有毒死八喜。”
“常公公你都敢暗害,何况一个八喜,你还不打算招认吗?”
郭铴不服气地站了起来,合妃吓得面色苍白,赶紧拉着郭铴的衣袖让他跪下。
“父王,我真没有毒害八喜,我也是刚听你他被毒死了,前两他还跟我,要给我找两个姑娘玩呢……”郭铴伸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我是……前两日他还,以后……”
“你当真没有灭他的口?”
“如果是我干的,打雷劈,断子绝孙。”郭铴举起了手指。
这个不成器的。
皇上拿起果盘里的猕猴桃扔到了郭铴脸上:“你给我滚到宗人府领板子去。”
郭铴站起身,拍拍袍子上的灰,经过相遂宁身边时,咬着嘴唇道:“相遂宁,你这是想置我于死地啊,为了不嫁给我,你可真是用心良苦,你放心等我从宗人府出来,一定服皇上让你嫁给我,你最好洗剥干净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