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永安河畔停下来,已经快到酉时,人影重重。
入夜的永安河轻轻泛着波澜,河面上两三只花船缓缓游走,花船四周系着红绸,又有八角红灯笼挂于船尾。
隐隐约约的红光倒映河里,河水也是红的。
花船里丝竹管乐声清脆缠绵,隔着粉色纱窗影影绰绰看见客人推杯换盏,又有穿着烟罗裙的姑娘们周旋其中,欢声笑语夹杂了香气,一直传到岸上。
岸上也是香的,“春花楼”三个字的大招牌都是香的。
春花楼所在的这条花儿胡同,光是青楼也有五六家,但像春花楼这样起了三层宅院的倒不多见,春花楼的房子宽敞,入门的台阶有四辆马车宽,一排排的姑娘涂了红唇冲着来往的路人招手,另有三五个大茶壶束着手在台阶上迎客。
炭火真足,一股子热气从春花楼里冒出来,真是一个繁花似锦春意盎然的地方啊。
只要有男子从春花楼门口路过,姑娘们都要招招手,大茶壶飞快的跑上去夹也给他夹进院里去了。
只是宣国女子不入青楼,为此相遂宁特意着了相果心的衣裳,打扮成富家公子的模样。
听说老鸨只认银子,才踏上台阶,相遂宁便把装着二十两银子的荷包抖的啪啪响。
没料到还是被老鸨一把给拦下了。
相遂宁又抖抖荷包。
老鸨闲的拔下支金簪子剔牙,也不愿搭理她。
“爷可是带了银子的,舍得花钱。”相遂宁故意捏着嗓子说话。
老鸨给大茶壶一个眼神,大茶壶会意,像赶鸭子似的挥着白毛巾就把相遂宁赶下了台阶。
“便是你有银子,你也找不来乐子,这不是捣乱吗?”老鸨吐了一口,重新把金簪子插入发间:“我们接待正经的爷们儿还接待不过来,哪有功夫陪你们两个小姑娘耍把戏?”
被看穿了。
相遂宁已经尽量装男人了,前些年她吃的不好,发育的也晚,胸脯比男人都平,也不知道老鸨是从哪里瞧出她是女儿家,或许老鸨见识的人太多了,不用客人脱裤子她也能辨雌雄。
“你们开门迎客,只要能挣银子,还管客人是男是女呢?”相遂宁递上银子。
老鸨撇都没撇银子一眼,扭头便往春花楼里走:“行有行规,我们春花楼可是妓界一支花,有银子当然想赚,只是女子逛窑子我们也接,未免让同行耻笑。”
好像有点道理。
可相遂宁又不肯死心。
老鸨离开许久了,她还在那儿站着,倒是大茶壶不忍心了:“姑娘回吧,如果真想来玩,也不是没有办法。”
“还请明示。”
“你可以带男客来,有男人引着,我们也睁只眼闭只眼,姑娘不就得偿所愿了?”大茶壶附耳道。
这是个聪明的大茶壶。
相遂宁谢过他,却又发愁。
找个男人引着,宣国男人何其多,可找个男人领着她逛青楼,找谁合适呢?
他爹相大英?汤小娘会活剥了自己吧。
相果心?阿弥陀佛,那孩子才过十岁,毛也没长齐,还是自己的亲弟弟,下不去手。
翻来覆去到半夜,被窝里好容易积的一点儿暖气儿也翻没了。
明珠拿着绣绷绣一块手帕,绣着绣着也要打瞌睡。
炭火暗了。
“姑娘要不要喝点茶水?”明珠问。
“不想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