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一行人走的远了,她看了一眼那少年的背影,总算是想起那抹熟悉感来自何处。
今早在偏殿前差点儿冲撞了她们小姐的就是眼前这少年。
那个时辰就在寺内的人……显然不是这些白日里来祭拜靖阳王的人。
难道这少年是……
她心中隐隐有丝猜测,但总觉得不太可能。
…………
都说山中无岁月,谢静悦每日里匆匆往返精舍道场之间。
虽说因为受伤的缘故,每日叩拜都要受那苦楚,好歹日子很快便也过去了七日。
这七日里,谢静悦都是每日卯时起就至大殿处祭拜。
直至七日一过,了明才嘱咐她,以后每日只需上午下午各一个时辰上香叩拜便可,其余时辰可留在精舍内抄写佛经,留着日后供奉到灵前。
谢静悦谢过了明提点,这才带着众人回了精舍。
桂嬷嬷一见她回来,忙打来了热水,伺候她梳洗沐浴。
等她穿好中衣出来,采岚拿了一件披风给她披上,又取了伤药过来,替她膝盖上抹上一遍药膏。
采岚细细看了一眼她膝盖的伤口,见原本结痂的地方,已经掉落了一些,刚刚长出的肌肤呈粉嫩的色泽,“这痂总算是要脱落了,明儿起就能用那祛伤疤的药膏了。”
谢静悦也低头看了一眼,“就用外祖母给的那一瓶吧。”
“哎。”采岚应了一声,收起手上的伤药。
前两日,裴嬷嬷亲自过来,送来了几瓶祛伤疤的药膏。
苏氏她们那天回去之后,裴老夫人就听说她在普济寺受伤一事,亲自去宫中请太后赐下了祛疤圣药玉肌膏。
虽说只得了一瓶,但她原本就只在膝盖处磕碰了一小块,倒也够用。
其中还有两瓶祛疤的御药据说是苏氏向宫中蕙嫔讨要过来的,效用虽比不上玉肌膏,倒也是宫中御药,但是谢静悦并不打算用。
那日苏氏害得她受伤出糗,不是送两瓶药膏过来,这事就能过去的。
采薇洗干净手,拿了药酒过来,倒了一些在手上,就上前来替她轻轻按揉起双腿。
这接连七日,谢静悦每日里差不多都要跪上几个时辰,虽说她咬牙忍下来了,但每日到了晚间,这两条腿其实基本已经走不动道了。
要不是每日回来,采薇帮着用药酒按揉活血,只怕次日早上这腿压根就不能动。
好在,最难熬的七日已经过去了,接下来的时日就要轻松些许了。
等用罢晚膳,谢静悦便早早就上了榻。
采岚上前替她把被褥拉好,见内室无人,这才凑到她跟前小声道,“王顺今儿捎了口信过来,谢家三房的二老爷明日会带家眷过来祭拜老爷。”
谢静悦抬头,“只有二老爷一家?”
“是。”采岚不知道她为何会这般问,但王顺只与自己说了这些,便点头道,“应该是,王顺只交代了奴婢这一句。”
谢静悦颔首,“我知道了,明日……明日就请在外间待客吧,到时你把桂嬷嬷和翡翠想法子支出去,我要与他们单独说些话。”
采岚点头,“那小姐今儿就别看书了,早些歇吧。”
谢静悦这些时日也着实累了,今儿一听说不要那般早起了,人也不由放松下来,那根一直绷紧的弦一松,这些时日积压的疲惫便一齐涌了上来。
她任由采岚服侍自己躺下,只叮嘱了一句,“明日辰时唤我起……”
说完,也不待采岚答话,眼睑就已经合上了。
采岚还是第一次见她这般快就入睡,脸上不由闪过一抹心疼,这些日子谢静悦懂事的就不像是个十一岁的孩子,事事做的体贴,让她们这些服侍的省了不少心。
可到底还是个孩子,这才一松劲儿,人就扛不住了。
她伸手轻柔的替谢静悦掖好被角,这才放轻手脚,悄悄退了出去。
…………
此时普济寺后山的竹林木屋内,一灯如豆,窗扇上映照出两个对坐的人影。
一心大师此时正抚着胸前的白须,拧眉看着眼前胶着的棋局,捏在指尖的黑色棋子已经停留了好一会儿。
他拧眉思索了好一会儿,最后才在一处落了下来。
盘膝坐在他对面的赵睿,看着他落子的地方微微皱了皱眉,细细思索了片刻,才摸出一颗白子落在棋盘上。
“啧啧……到底是名师出高徒。”一心大师一边摇晃着脑袋,一边紧跟着下了一子。
赵睿对他这样的自夸权当没看见,也紧跟着黑子落了一白子。
两人原本还慢悠悠的落子的动作,不知为何又突然一起加快,只听得一连串噼里啪啦的落子声,紧接着就听见赵睿清冷的声音,“我赢了。”
他话音落下,手上的一个白子落下,黑子的大龙不知何时已然被斩断数截。
“嘿!你小子……长进不少啊。”一心大师看看眼前的棋局,又抬头看了一眼一脸淡然的赵睿一眼。
他把手上的一粒黑子扔到棋罐里,“都说教好徒弟饿死师父,古人诚不欺我。”
赵睿不接他这话茬,径自捡起棋盘上的棋子。
一心大师索性半歪在榻上,一手支颌,神态悠然的看着赵睿动作,“听说那边这几日时常叫你过去说话,如何?可有透露什么意思?”
赵睿头也不抬,“这寺里还有什么事能瞒得了您老人家的耳目。”
一心大师忍不住挑眉,“好小子,你如今也学会拐着弯的夸人了,很好,不错!孺子可教也,总算不枉我老人家这些年含辛茹苦的把你养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