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楮看他道:“怎么说?”
易筐道:“郭解少时如是,怎么能算是侠?我认为你说的游侠和他没有关系,他不算是侠。”
阿宁听了也在旁点头道:“对啊。”
慕容楮道:“不算吗?”
谢慈道:“善良的侠不这样。”
慕容楮道:“那他是什么侠?”
谢慈道:“我觉得他若是一直这样的话,就不算是侠。”
易筐和阿宁点头道:“对。”
慕容楮应了声,道:“那你们再听。”
阿宁和易筐道:“好。”
慕容楮就接着道:“等到郭解年龄大了,人就变了,他改变行为,检点自己,用恩惠报答怨恨自己的人,多多地施舍别人,而且对别人怨恨很少。”
“但他自己喜欢行侠仗义的思想越来越强,他救了别人的生命,却不自夸功劳,但其内心仍然残忍狠毒,为小事突然怨怒行凶的事依然如故。”
“当时的有人仰慕他的行为,也常常为他报仇,却不让他知道,有一回,郭解的姐姐的儿子依仗郭解威胁人,那人发怒,不小心杀了郭解姐姐的儿子,然后逃跑了。”
“郭解姐姐发怒说以弟弟翁伯的义气,人家杀了我的儿子,凶手却捉不到,于是她把儿子的尸体放在路上,不埋葬,想以此羞辱郭解。”
听到这里,阿宁和易筐惊呆了,竟然有这样的阿娘?
易筐问道:“那郭解呢?”
谢慈听着道:“郭解派人找到凶手,凶手回来把真实情况告诉了郭解,郭解说你杀了他本来应该,我的孩子无理。”
“郭解就放走了那个凶手,把罪责归于姐姐的儿子,并收尸埋葬了他,人们听到这消息,都称赞郭解的道义行为,更加依附于他。”
易筐愣住道:“那郭解的姐姐呢?”
谢慈摇头道:“不知道。”
慕容楮听着谢慈的话道:“就算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说的也是,易筐没有再说话。
慕容楮看着谢慈,见谢慈没有接着讲,就继续道:“郭解每次外出或归来,人们都躲着他,只有一个人傲慢地看着他,郭解派人去问他的姓名,门客中有人要杀那个人,郭解说居住在乡里之中,竟至于不被人尊敬,这是我自己道德修养还不够,他有什么罪过。”
“于是他就嘱托尉史说这个人是我最关心的人,到他服役时,请加以免除,以后每到服役时,有许多回,县中官吏都没找这位对郭解不礼貌的人。”
“他感到奇怪,问其中原因,原来是郭解使人免除了他的差役,于是,他就去找郭解谢罪,少年们听到这消息,越发仰慕郭解。”
阿宁道:“郭解变成好人了吗?”
易筐道:“听着似乎是这样。”
慕容楮道:“是也不是。”
易筐和阿宁道:“什么意思?”
慕容楮道:“你们再听就知道了。”
阿宁和易筐便不说话了。
慕容楮道:“雒阳人有相互结仇的,城中有数以十计的贤人豪杰从中调解,两方面始终不听劝解,门客们就来拜见郭解,说明情况。”
“郭解得知那些门客的来意后,就去见结仇的人家,仇家出于对郭解的尊重,委屈心意地听从了郭解的劝告,准备和好。”
谢慈听着慕容楮说到这里,接着道:“郭解就对仇家说我听说雒阳诸公为你们调解,你们多半不接受,如今你们听了我的劝告,郭解怎能从别的县跑来夺城中贤豪大夫们的调解权。”
“于是郭解离去不让人知道,说暂时不要听我的调解,待我离开后,让雒阳豪杰从中调解,你们就听他们的。”
听了谢慈的话,慕容楮道:“谢慈,这故事你都知道吧?”
谢慈道:“嗯。”
易筐道:“我似乎也听过,不过都忘了。”
慕容楮应了声,继续道:“郭解保持着恭敬待人的态度,不敢乘车走进县衙门,他到旁的郡国去替人办事,事能办成的,一定把它办成,办不成的,也要使有关方面都满意,然后才敢去吃人家酒饭。”
“因此很多人都特别尊重他,争着为他效力,城中少年及附近城池的贤人豪杰,总是拜访郭解,请郭解家的门客去府上。”
“有一年,朝廷要将各郡国的豪富人家迁往茂陵居住,郭解家贫,不符资财三百万的迁转标准,但迁移名单中有郭解的名字,因而官吏害怕,不敢不让郭解迁移。”
“当时仲卿将军替郭解向皇上说郭解家贫,不符合迁移的标准,皇上听了说一个平常百姓的权势竟能使将军替他说话,这就可见他家不穷。”
易筐听到这里,问道:“为何这么说?”
谢慈道:“郭解富不在银两,而是在人。”
慕容楮听明白了谢慈的话,在旁应声,易筐想了想,似乎也明白了,于是没有再说话。
只听慕容楮接着道:“郭解于是迁徙到茂陵,人们为郭解送行共出钱一千余万,轵人杨季主的儿子当县椽,是他提名迁徙郭解的,郭解哥哥的儿子杀了杨县椽,从此杨家与郭家就结了仇。”
“郭解迁移到关中,关中的贤人豪杰无论从前是否知道郭解,如今听到他的名声,都争着与郭解结为朋友。”
“郭解出门不乘马,后来又杀死杨季主,杨季主的家人上书告状,有人又把告状的在宫门前给杀了,皇上听到这消息,就向官吏下令抓郭解。”
“郭解逃跑了,把他母亲安置在夏阳,自己逃到临晋,临晋籍少公平素不认识郭解,郭解冒昧会见他,顺便请他帮助出关。”
“籍少公把郭解送出关后,郭解转移到晋阳,他到了一个地方,常常把自己的情况告诉留他食宿的人家,官吏追捕郭解,追踪到籍少公家里。”
“籍少公无奈自戕,口供就这样断了,过了很久,官府才抓到郭解,并深究他的罪行,发现一些人被郭解所杀的事,都发生在赦令公布之前。”
易筐和阿宁听到这里,呆呆的看着慕容楮。
慕容楮道:“有一回,轵县有个儒生同前来查办郭解案的使者闲坐,听见郭解门客称赞郭解,他说郭解不是贤人,郭解门客听到这话,就杀了这个儒生。”
“官吏以此责问郭解,令他交出凶手,而郭解确实不知道杀人的是谁,杀人的人始终没查出来,不知道是谁,于是官吏向皇上呈报,说郭解无罪。”
易筐不敢置信道:“郭解被放了?”
慕容楮摇头道:“没有。”
阿宁道:“郭解真的不知道杀人的是谁吗?”
慕容楮道:“嗯。”
易筐道:“郭解哥哥的儿子为何杀杨县椽?”
慕容楮道:“我也不明白。”
于是三人看向谢慈。
谢慈道:“哦,我也不明白。”
慕容楮道:“你真的不明白?”
谢慈道:“我又不是杨县椽我怎么明白?”
易筐和阿宁觉得有道理就不说话了,慕容楮便也继续道:“御史大夫公孙弘说郭解以平民身份侠,玩弄权诈之术,常因为小事而杀人,郭解自己虽然不知道,这个罪过比他自己杀人还严重,郭解这是大逆不道的罪,皇帝听了,便下令诛杀了郭解翁伯的家族。”
易筐道:“然后呢?郭解没有逃走?”
慕容楮道:“没有。”
谢慈这时道:“从此以后,行侠的人特别多,但都傲慢无礼没有值得称道的,但是关中长安的樊仲子,槐里的赵王孙,长陵的高公子,西河的郭公仲,太原的卤公孺,临淮的儿长卿,东阳的田君孺,虽然行侠却能有谦虚退让的君子风度,至于像北道的姚氏,西道的杜氏,南道的仇景,东道的赵他和羽公子,南阳赵调之流,这些都是在民间的盗跖罢了,不值一提。”
阿宁道:“郭解不是好人。”
慕容楮道:“是也不是。”
易筐道:“长安的樊仲子,槐里的赵王孙,西河的郭公仲,临淮的儿长卿,这些人算是侠吗?”
谢慈点头道:“算吧。”
易筐道:“民间的盗跖不算是吗?”
谢慈道:“不算。”
慕容楮道:“行侠仗义的才算是侠,游侠也是侠,但只要摒弃了善和义,就都不算是侠了,对吧,谢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