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个赵拓,现在应该已经成了顾覃的刀下亡魂,有时候直接动刀动枪,确实要比瞻前顾后想百种方思万端计来得痛快淋漓。
不过,没有亲手斩杀赵拓,到底还是有些遗憾,徐煌微微叹口气,略微沉默一阵后不再为多想无益之事劳心伤神。
眼下他还有一笔天大的买卖要同宋凛交易,当然,肯不肯按他的吩咐去做,宋凛没有选择的余地,尤其现在,他与萧立共用着一双眼睛。
四平二十八年四月初七,于芜云城那座偏荒的宅院内再又休息了将尽两日,当被强行换过的眼睛不再那般疼痛影响神思理智,被徐煌拿萧立性命威胁若不按他的要求去做,萧立必将化为一摊烂肉血水宋凛不得不独自踏上回京刺杀宋澄与宋致的暗路,他没有办法去思考如此行事将要承担的后果,非是不能,其实不愿。
他从未衡量过萧立与家国手足相比到底孰重孰轻,他只知道,自己被顾覃囚在芜云密牢之时除了对自己的无尽怀疑,心心念念想要再见的只有萧立,就连自己的生母袁梦,在那几日里,也没有过多地想起。
一则,袁梦对他,从来都只有全心全意、哪怕舍生也要辅佐好宋澄的嘱托,以及为了更好地为宋澄卖命的无尽鞭策,哪怕偶有关怀,也不过担心他不能完成宋澄及帝夙愿的使命罢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袁梦之命,确不能违,可当他对自己存活于世的意义产生怀疑,殆尽斗志不知何去何从之际,他又如何能只为袁梦的殷殷期盼便奋不顾身?
二则,即便他想,身囚于笼,也无能为力。
他不否认自己被困那几日,所思所想都太过消沉极端,甚至放大了几十年来潜藏于心却不敢表露半分的对袁梦以及宋澄的恼怒不满同为袁梦骨肉,为何他这正宗的皇室血脉,却不得不为人走卒,替宋澄这个没有资格继承四平皇位的外姓之人鞍前马后疲于奔命也就罢了,还要时刻遭他怀疑防备监视
何其可笑,何其悲哀,故而,便就明白自己误入歧“思”,丧失斗志的同时,他也无可抑制地觉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轻松。
奈何那抹欣悦,一闪即逝,当他脑中所忆皆是萧立,他便避无可避地面临了另一窘境不为旁人,单为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他的命数已定早共晚都将迎娶亲王白书之女白水为妻除非脱离皇籍,毁除与白水的婚约,他又如何敢与萧立表明心迹?先前萧立被逼与陈笙做妾,他宁愿死也不相从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又怎肯为他之妾?
即便萧立当真愿意,他又如何舍得让他受丁点委屈?
白水对萧立的彻骨嫉恨他不是没有察觉,只是那时他并不能明确自己对萧立究竟抱持何种想法,故而未加思考庇护,然眼下,他既已明确自己钟情于他,便不能再坐视不理!
一边想,宫中营中,自与萧立相识至今的所经所历便在宋凛眼前一一浮现开来:
萧山镇初见
冰嬉场上的惊鸿一瞥
德仁医馆再会
萧立大婚那日至将他安顿在阎蜀帮的种种
后将其三召入宫层层试探
不管不顾命他们兄弟搬入宫中与自己同住
亲自为其打造兵器,费尽心神挑选铸材,绞尽脑汁取名刻字,夜半做好却不敢直接相送,只将东西放在房门口默默等着萧立看到破军矛后的反应
芜云查探线索时一同宿住破庙
发现萧远心系萧立且与他无限亲昵时自己难以压抑的气恼不悦
云湍河内当发现萧立被河水冲跑时刻骨铭心的心急慌张
将人救回后扒光其衣物,故作镇定地为其上药
回之萧山镇后对萧立突如其来的告白,心中窃喜却不知如何回复,只好选择挑其语弊错处掩饰羞赧惊慌
回宫之后再看到他如凝脂般细腻的肌肤,自己身下异样的反应
明了赵拓也对萧立存有非分之想时,脑中眼中所闪且之后一直存留在心中的那抹杀意
牛蛇村营地内,不忍看他废寝忘食,亲自端菜喂食
与他相拥而眠,他身上发中散发的让他心旷神怡难以自拔的香气,担心再被旁人闻了去看了去,特意将其秀发剃光
此间种种,无一不让他一刻更比一刻确定,自己早已对其一往深情,奈何他嘴拙舌笨,不知如何让萧立明了自己愈发不可收拾、哪怕只与他四目而对,都能让他喉中燥渴,浑身欲火,如有烈焰灼烧的心意,所以那日清晨,他才会天不见亮就动身离营遍寻方圆数十里地界内能寻得的大小商行店铺,只为能够寻出那种足够表明自己心意又不至于让旁人发现端倪之物。
然他到底羞于诉情,即便已经心有决意,仍是不敢明目张胆相送信物,还特意买了匕首刻字上漆以为掩饰
只可惜,世事难料,都不待他回至营区,便被顾覃以及他所领的一堆人马偷袭。
顾覃功夫虽不如他,却也同他相差无几,加之他暗使阴招,不仅让他吸入迷药无力反抗,甚至将连夜回营恰巧撞见那一幕的杨思狠命斩杀,还将杀人的罪名嫁祸在他头上,后更将他关于密牢,不打不杀,却不断地折磨他的意志、诱引他的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