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看这人轻车熟路地把自己偷渡进宫的样子,沿路上更是连个护卫的鬼影子都没有,这家伙绝对是个结党营私收受贿赂的坏官!是个心怀叵测的坏人!
戳着戳着,年年突然想到了当时在天牢里听江锦瑟提起过的世界任务的事,尤其是那些从南方沿海而来的幸存者队伍,那个明显出现问题的最后一步。
被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测击中,她猛地抬头,错愕地盯着国师,惊道:
“莫非?!莫非当初就是松青帮你进的宫,让你见到了皇上?”
国师轻轻点头,弧度精确到刚好在一秒内完成了点头到抬头的两个动作。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对他有什么好处?这也应该很有风险吧?”
年年追问,若不是松青本人不在这里,她真想抓着这个人的衣领把他的脑子晃出来。
要不是他多事,游戏里哪儿会出现后续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他还好意思说她年年惹事?分明最能惹事的人是他好吧!
“对他本人而言,他得到的是大权在握,对他所在的势力而言,他们得到的是独一无二的机会,所以他当时才会冒着风险偷偷把我带进宫,让我以流浪先知的身份站在了皇帝面前,又帮我取得了皇帝的信任。”
国师果然还是如在秦岭里当鹿那时一样,坦诚的让年年都觉得不好意思。
年年撇嘴,说道:“说到底这人还是为了自己,才枉顾了游戏里其他人的利益,自私!果然是坏人做坏事!”
“在我的数据库里有这样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
国师抬手打了一个响指,一页泛黄陈旧的纸张突然出现在两人身边。纸张舒展,面向年年的那一侧上,一只看不见的笔正在用华丽修长的花体写下一行行黑色的文字:
It may help to understand human affairs to be clear that most of the great triumphs and tragedies of history are caused, not by people being fundamentally good or fundamentally bad, but by people being fundamentally people.(注一)
“你是想说,那家伙其实不是坏人,但也不是好人?”年年总结道。
“我是想说,从人类的本质来看,他做的事情没有必要去拿好坏来定义。”
年年再次叹气,这一段时间不见,这个家伙难道有了要做人类导师的伟大宏愿?
“而且换个角度来看的话,我所做的事情,也不能用好坏来定义。”
想了想,年年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没有再说话,只是开始绕着凉亭打转,一边用迎面而来的夜风整理思绪,一边把松青那些话再次捡起来细细思索着。
她在来时的路上已经模拟过很多种可能发生的情况,每一种可能性都旨于为她增加一些逃生的成功率,因为在她所设想的所有可能性中,国师今晚都会死在她手上。
她可能会才一见面就动手,可能会有心情叙叙旧,也有可能在意见不合后痛快出手,更有可能会在惺惺相惜下遗憾地让这位熟人再刷新一次。
毕竟这样一个机会实在难得,而她本人有着不想被刷新的强烈意愿和不能被刷新的自私理由。
其实不管她怎么设想,她都不觉得自己能百分百全身而退,所以在那扇宫门关闭的时候,她情不自禁地担忧了一下,也流连了一下那时那刻宫门外的世界。
但是现在,年年突然想把这个任务和西米尔这个本质不详的家伙都放在一边,自由地做一次不被人左右的选择。
而要想自由地做选择,年年觉得,只有在完整地了解过不同选择的后果之后,才能谈得上拥有真正的选择自由。
年年走回了凉亭,国师依然端坐在石桌旁,看着年年渐近的面容,展露出一个嘴角弧度与此前一般无二的笑容:
“你想好要杀我了?”
“不,”年年摇头,冷静地坐回了国师对面的凳子上,直视着他的眼睛,“我想先问清楚,假如我在这里杀了你,对当前这个局势来说,之后会发生什么?”
注1:出自尼尔·盖曼的《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