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年年的脑子里依然是一团乱麻。
虞桃死亡给她的冲击,被欺骗和偷袭的愤怒,对自己的痛恨和谴责,甚至还有一些刚刚被死亡激发起的畅快和兴奋。
每一种情绪都是如此强烈,张狂着把理性推到了岌岌可危的悬崖边。
她努力抓住其中一丝理性,但是站在悬崖边的不仅仅是她的理性,还有她自己。
她在坠落。
那一丝理性不过她抓在手里的自我救赎,不知何时就会被她的自私扯断。
西米尔静静地注视着有些木然的年年。
她的脸上还有泪痕,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害怕,整个人有些瑟缩,却又在强自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离他们上次见面才不过十几个小时,当时那个灵动活泼的女孩就全然变了模样。
若是离开太白镇时不跟她解除任务,让她一直跟着我就好了。
这样的念头在西米尔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但随即就被他可笑地抛到了脑后。
他的视线移到了子墨的身上,再次叹气,说了句公道话:
“本来这个结界就是要破的,不管九色登仙鹿最后是被年年救走,还是被你杀掉,藏花谷的结界都会破,这些你早就知道的,我全部告诉过你。”
子墨无趣地看了西米尔一眼,听到西米尔继续道:
“而且只要这个结界破了,依附在山谷四周山崖上的虞桃本体就会受到影响乃至重伤,年年到时候应该也是会跟你们动手的,虽然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给你们造成重大伤亡,但肯定也会流血死人。由此看来,你们之间爆发冲突的可能性无限接近百分之百,而你们其实也不算太冤。”
子墨略一皱眉,倒是也没再说什么,流里流气地对着年年吹了声口哨,潇洒地转身离开了。
西米尔看着子墨越走越远的背影,总算是松了口气。
虽然子墨没有表态,但暂时应该不会主动与年年发生冲突了,所以……
西米尔看向年年,在心里无声地叹气,若不是对这位实在有些好奇,他既不会在人前大张旗鼓地表明身份,也不可能有现在这个充当和事佬的耐心。
“你是怎么……”西米尔斟酌着自己的用词,但最终还是善解人意地放弃了追问。
“你先休息一下,冷静冷静,然后我们再聊。”
年年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默默地点了头,在原地茫然地伫立,无措地向四处张望着,直到——
“年年!你没事吧?”
青花和茯苓从远处跑来,与她们同时出现的还有六位神情紧张的陌生玩家。
来人迅速分道扬镳,快步地向着不同的方向赶去。
青花茯苓自然是直奔年年而来,那六人径直走向了正跟兄弟们说着什么的子墨。
看到这两姐妹,年年才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转身,跑到了一处草丛,跪在地上扶起了一个似在昏迷的小女孩。
这小女孩自然是小青,不过现在已经不能用“小女孩”来形容她的样貌,此时的小青已经悄然地长成了少女模样。
看着骤然间再次长大的小青,年年的手指蜷曲了起来,把指尖用力地扎进了自己的掌心。
虞桃最后的动作不断地在她眼前重放,可她却始终看不到那一只伸向小青脖子的手,最后到底落到了哪里。
而虞桃最后又对小青说了什么呢?年年无法回忆起那些音节。
明明她拥有着远超常人的听力,但她却只能回想起震透耳膜的轰鸣和不知从何而来的惊叫。
而此刻充斥在身周的,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一锤一锤地砸在她的耳边。
站在年年身后的青花和茯苓对视了一眼,又求助般地看向了紧跟上来的西米尔,她们两个实在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看着年年这个样子,只能猜测是出了大事,但是她们也怕浅薄的劝慰反而会让年年反感。
西米尔看着已近成年的小青,对此时年年的内心所想也猜出了个七七八八。
恐怕虞桃最后是成全了小青,而年年直到此刻才知道。
但这个时候别人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只能等她自己把这件事想通。
西米尔摇着头离开了,半晌之后,年年站起身,看着满脸担忧的青花茯苓两人,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我没事,小青麻烦你们照顾一下,我……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说完,年年转身向着山谷深处走去,像是并不关心青花和茯苓两人的答案。
山谷深处,百花齐放,清风吹拂,一个有些蹒跚的瘦弱背影越走越远,也越来越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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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
虽然手里握着不少房产,海伦依然住在原先的那家客栈中。
此时的她正在翻看着手里的一叠文书,时不时地拿起手边的白瓷茶杯轻啜一口。
“咚咚咚。”
“请进。”
海伦看着匆忙踏入的斯科特,不满地皱了皱眉,问道: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们已经在长安城里停留了好几天,虽然已经基本确认了要把佣兵团在华夏的驻地定在长安城里,但是也不能忽略对其他几座人口大城的经营。
而她今早才吩咐斯科特去把另外几座大城——诸如洛阳、云梦泽和晋阳等——内的玩家势力调查一下,汇总确认之后再交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