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褐色的匣钵被打开,一只紫口铁足、灰青色、釉面泛着酥光、满是纹片、遍布金丝铁线纹的鱼耳炉赫然出现在阳光下。
“成了!”田幼薇看着这只鱼耳炉,百感交集。
“成了!”程保良怒吼出声,在场的窑工们跟着欢呼起来:“成了!成了!”
好几个跟着田幼薇一起苦研釉水配方,又一起经历过多次失败的师傅忍不住热泪盈眶。
“我看看”
“我看看”
众人围上前来,朝田幼薇伸出手,都想见识一下这难得的稀世奇珍,这是田幼薇的心血,也是所有人的心血。
田幼薇很小心地把鱼耳炉交给白师傅,兴致勃勃地命窑工:“把其他匣钵打开!”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田幼薇没回家,而是跟着匠工们把新出炉的瓷器挑选出最完美的,再仔细装入锦盒之中,准备呈到御前。
至于有瑕疵的那一部分,虽然很是可惜,却也不能留下,自有监工守着,统统砸碎深埋于地下。
翌日清晨,兴奋的众人终于觉得有些疲累饥饿。
厨房送上来的馒头清粥咸菜总让人觉得少了滋味,一个窑工抱怨道:“这么大的喜事,也不给点肉吃,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小虫生气地道:“你怎么知道不给?来得及吗?几位大人从始至终都和咱们吃一样的食物,熬一样的夜,宝贝还没呈上去,哪里来的赏赐给你肉吃?哼!”
窑工自知理亏,低着头“西里呼噜”喝了半碗清粥。
忽听远处有人高声大喊:“来吃肉饼啊,邵大人给咱们送肉汤肉饼来了!”
小虫眨眨眼,毫不犹豫地丢下自己的馒头清粥,一把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箭一样地蹿到人群之中,大手一抡,推开几个人,毫不迟疑地抓走最大最好的几只肉饼,再夺过厨子的勺子,拎一只壶,装了满满一壶肉汤,潇洒走人。
“饿死鬼投胎啊”众人笑骂着,并不和他计较,因为都知道他得了这些吃食,最先是供给白师傅和田幼薇二人,然后才是他自己。
“你看怎么样?”田幼薇抓着肉饼,吃得满嘴油,泛着血丝的眼睛只管巴巴地看着邵璟,求夸赞求认可。
邵璟严肃地查看了一番,再严肃点头:“可以呈到御前。很好,很美,堪称精品奇珍,可以传世。”
田幼薇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
邵璟被吓着:“这么大的喜事,怎么就哭了?”
田幼薇狠狠地嚼着肉饼,含糊不清地说道:“高兴的,我高兴还不成么?”
“成!成!当然成!”邵璟忍着笑意,掏出帕子给她擦脸,低骂一声:“傻子!”
东西送到朝中,皇帝爱不释手,召人同赏。
无数官员夸赞皇帝慧眼识人,惜才善用。
又有人胡扯,说什么能得如此宝器雅物,乃是天降祥瑞,更是因为皇帝贤明。
皇帝嗤之以鼻,只撩起眼皮子问邵璟:“程保良好几年没升了吧?给他往上挪一挪。”
“是,陛下。”邵璟心里乐开了花,程保良往上挪,意味着田幼薇也能跟着进一步,全面管理窑场了。
他相信,不管历经多少年,多少风雨,这紫口铁足、釉面泛着酥光、开片美丽、遍布金丝铁线纹的珍贵瓷器终将传下去,让世人惊叹于它的美丽与独特。
而这精美绝伦的稀世奇珍,是他的妻子制作的,他此刻的骄傲与自豪无与伦比。
接连忙了好几天,窑场里的事才告一段落。
田幼薇回到家中,整个人都是飘的,倒在床上一觉睡到天明,醒来就见邵璟急急忙忙穿衣外出,便道:“今日不是休沐么?你要去哪里?”
邵璟回头朝她龇牙一笑:“去喝酒啊。”
田幼薇不高兴:“大清早的你不在家陪我,去喝什么酒?”
邵璟道:“嗯,是有这么一件事。陛下突然命人去查验太后年初赏下去的宫人,普安郡王府的几个完好无损,尚国公府的全都成了阿九的姬妾。你觉着这值不值得喝一杯?”
田幼薇猛然清醒过来:“什么意思?”
邵璟一字一顿:“就是阿九彻底失了圣心的意思,贪财好色狠毒愚蠢,这样的人自然不能继承大统。”
“哈哈哈”田幼薇大笑出声,觉着双脚这回是真的踩在实地上了。
邵璟拉她起床:“走,咱们一起下厨做几个好菜,一起喝一杯。你做了那么好的瓷器,还没为你庆贺呢。”
夫妻配合,一桌好菜很快上桌。
田幼薇做了邵璟最爱吃的饺子,邵璟做了她最爱吃的米饭。
岁月虽长,却有彼此相伴,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