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公瑜一脸正气地告别李弘,待出了东宫,穿过皇城,早有家仆侯在外面。
他的心腹将他扶上马车,奉上一盏手炉,问道:“主人今日之行可曾如意?”
袁公瑜回头看了眼身后皇城宫门前的守卫,吩咐道:“路上再说。”
马车穿过洛阳宫前的洛水,经过修文坊时,袁公瑜的心腹家仆骑马离开,直奔李义府的府邸。
不久之后,李义府就得到了袁公瑜所传递的消息——“太子或有人指点,一心不粘连此事。”
一计未成,李义府暂时又想不出别的计策,心中郁结,看了一眼面前桌案上的物品。砚台,圣人赏赐的珍品;毛笔,女婿柳元贞献上的狼毫;镇纸……大约是江南道某个刺史送的礼,就它了!
李义府拿起桌案上的白玉镇纸,狠狠地砸下去,啪的一声,白玉的一角摔在地板上,登时碎成了几块,听到清脆的声响,李义府这才露出了舒适的微笑。
崇文殿中,目送着袁公瑜离开的李弘还颇为感概,不愧是王朝盛世,能臣干吏随处可见。
袁公瑜的奏疏一石惊起千层浪,大朝会结束,各地刺史本人或是使者都未及离京,事情一经爆出,各方上奏不断,其中的激烈程度,也就是在李弘观政时才能窥见一二。
李弘再度观政已经是人日之后的事了,应皇帝要求,中书主书裴炎将七份具有代表性的奏疏放到了他的面前。
其中有主禁的,也有主开的。
李弘翻开一本奏疏,便看到上面写着:府兵在外军纪不整,若回乡后仍放任自流,定增其骄悖之气,焉知不会行劫掠之举?
有危言耸听的,也有务实的,历数当地耕地数量与连年战争应授府兵田亩数,继而引申出了休养生息的论调。
赞同禁止此法的有一条最多的论调——不合法度,归根结底,借审查之名实则只是钻空子罢了。
直到最后一份奏疏,勾起了李弘的兴趣。
奏疏来自潭州刺史戴至德,但他却支持禁止此法,奏疏中有言:令出于上,恩亦出于上,今府兵遭受夺功,所怨者唯其所见之官吏耳,而慕圣人之仁德……
戴至德的意思并不复杂,被夺功勋的府兵们当然会怨恨那些夺去他们功勋的官吏,这个时候皇帝诏令禁止此事,所有府兵都会感念皇帝的仁德,倘若皇帝准许此事存在,那府兵们的怨恨会指向谁就无需多说了。
李弘虽然所看奏疏不多,戴至德却是他所看奏疏中唯一一个身位一州刺史却赞同禁止的官员。
况且这些奏疏想必是皇帝亲自选定的,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五郎看完可有决断?”李治问道。
“儿以为恩可出于上!”李弘答道,这一句话便足以说明李弘的立场了。
李治不语,当了多年的太子和皇帝,李治倘若不想让旁人看出心绪,凭李弘的眼力那是绝对看不出的。
过了一会儿李治才说道:“戴行之乃故道国公戴胄之子,任潭州刺史五六年,算得上政通人和,年前回洛阳述职,朕有意让他改任太子詹事,去东宫教导你,帮你掌管东宫。”
李治的话显然不是再和李弘商量,李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行之应该是戴至德的字,连忙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