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基本可以确定,眼前这年轻人以前估计是和佛门中人有过恩怨过节,听他先前言语,对儒、道两家皆无抵触,唯独对佛家颇有成见,如今更是抛出这么个宣传佛家的故事,却不往下讲,故意让自己思而不得,进退维谷。
“施主既然能来欣赏开宝晨钟,正所谓慕自然之象,存原始之善。施主必然是内心良善之辈,人人向善,处处生莲,想来也是施主愿意看到的,施主若能将此故事说完,可尽管开价,贫僧也不惧世俗言语,愿意与施主以物易物。”
唐月轻看着眼前的老和尚,眼里充满了嘲讽,迈开步子便要走,老和尚见状心下一急,伸手一拦。老杜大怒,伸手就要一把推开他,谁知老和尚看着虽然瘦弱,老杜如此健壮,单手一推竟然没有撼动他分毫。
“哎呀~”
老杜心里惊讶,不再顾忌这老和尚年岁大,双手使出全力推搡,老和尚右手作礼,只用一只左手边化解了老杜的力道,引的老杜一个蹴趔,身形不稳。
老杜惊讶的看着老和尚,唐月轻也看出来这老和尚似乎不简单啊……
“施主,贫僧并非故意为难,施主这故事对本寺宣扬佛法太过重要,贫僧只好得罪了。”老和尚双手和十,用最客气的语气,说出最蛮横的语言。
唐月轻心下叫苦不迭,没想到碰到硬茬子了,也放平了姿态说道:“师父执意要强人所难,我也没办法,但我还是那句话,想说自然会说,不想说师父用强也没用。”
老和尚并未言语,双手合十站在原地,思考良久,轻叹一声:“唉,既然如此,贫僧也不好再强迫施主了,施主请便。若是哪天需要大相国寺,可尽管开口,只要施主说出这个故事,大相国寺能帮助施主渡过一切苦厄。”
唐月轻松了口气,拱手说道:“告辞。”
老和尚微微一躬,唐月轻和老杜从他身旁走过,老和尚突然说道:“施主,贫僧还有句话想对你说。”
唐月轻回头看着老和尚,只听他缓缓说道:“施主虽然本人未登天子殿,却已经在左右时局,若施主不愿为僧,也该退隐山林,贫僧以为,大道应当任其自行运转,不该插手其中,使得血流成河,罪孽深重。”
唐月轻仔细看了看老和尚,旧布鞋,破僧衣,双手布满老茧,年岁颇大却精神烁立,身后的小和尚像是一张未写的纸。这老和尚不会是扫地僧一般的人物吧?这小和尚……
“师父此言差矣,在下以为,能够努力使天下一统,九州归一,能少流血,能少离别,不使唐末之乱继续重演,才是我辈命格。师父不问世事,心只在方寸,此身归处,自然所往菩提生。在下却不能抽身其中。只有万里同风,天地为仁,那时才能做闲人。”
老和尚愣在原地,轻唱一声:“阿弥陀佛。”
“既然话说到这里了,我也有个问题想问师父。”
“施主请讲。”
“师父可曾去过少林寺?”
老和尚露出了笑容:“贫僧自幼便在少林长大,呆了五十多年,十年前才到大相国寺。”
唐月轻点点头,转身和老杜走出钟台,顺着台阶下去。
“天下武功出山林,所言不虚!”
老和尚和小和尚立在高台旁的草地上,远远的看着唐月轻远去,朝阳初升,汴梁城一片人间烟火。
一回到唐府,还没进门,远远的就看到楚天词,苗度,王师定等众人都在唐府门口等待,众人看到唐月轻,纷纷上前。
“师父,你去哪里了?我们几个有急事找你。”楚天词说道。
唐月轻一愣:“什么事?”
楚天词脸色焦急的说道:“我们几个编册了《明月集》,在东市,西市发售。起初反响很好,在京中文人圈子引起不小的热议。可后来,山东的大儒世家贾云离贾老,不知何故,批判《明月集》乃是离经叛道之作,而且还大肆宣传,有哗众取宠之嫌。”
唐月轻不明白:“他爱说就让他说去呗,我本来没打算靠此成名,随他去吧。”
王师定也脸色焦急的说道:“若是普通人就算了,可贾云离这老东西是三朝大儒,影响颇深,如今御史台,右司谏都在大肆封禁市面上的《明月集》,右司谏甚至对登临意都起了心思,老唐,你看如何是好?”
唐月轻疑惑的问道:“这个贾云离,我与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为何要这般苛责我?”
众人听了唐月轻的话,都齐齐看向楚天词,楚天词看了看众人,有看了看唐月轻,低头说道:“师……师父,是这样的,当初贾老数次扬言要收我为徒,他以为我必定会慕名而去,实际上是想和楚家结盟,我爹一生秉承中庸,不愿卷入派系之争。而且我也不觉得贾老的学问可以做我师父,充其量算个前辈。所以落了他的面子,他听说你做了我的师父,这《明月集》又都是你的作品,所以才如此咄咄逼人。”
王师定接过话来说道:“不止如此,前些日子你在高伯伯的春游猎会上,做出那篇《都尉亭记》,打了秦左传的脸,那秦左传正是贾云离的外孙,贾云离一生只有两个女儿,并无嫡孙,所以秦左传深得他的传授,却未摘的头筹,他认为高伯伯有失偏颇,言说要举办诗文大会,在今年科考前邀请天下才子共比文学,也是向你下战书之意,此人影响很大,国子监,礼部都要给他几分薄面,到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