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刘自信在院里的走廊上见到关院长正在跟宋明阳讲话,因为没想好怎么跟宋明阳解释论文署名的事,就想低头走开。不料关院长很热情地喊住刘自信,祝贺刘自信在《社科在线》上发表了论文。
宋明阳听说是刘自信在《社科在线》上发表了论文,而不是自己,脸色有点难看。关院长好像猛然间想起了什么,对宋明阳说:“老宋,刚才忘了,我也要祝贺你。”
宋明阳怏怏地说:“您祝贺我什么?我有什么可祝贺的?”关院长说:“你发了论文还不高兴啊?祝贺你发了论文啊。你还不知道啊?到我办公室上知网看看。你和老刘的论文在《社科在线》这种顶尖期刊发了,当然值得祝贺。我们院年底的科研考核又多了一篇有分量的论文,对于院里也是大好事、大喜事。”
宋明阳以为他和刘自信各自在《社科在线》上发了一篇论文,感激地朝刘自信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关院长拉到办公室了。刘自信心情复杂地进了自己的工作室。
不一会儿宋明阳从关院长办公室出来,来到刘自信的工作室,向刘自信表达了感谢之意。刘自信看出宋明阳说感谢话时有些应付的成分,也不是十分高兴,就说:“我也是刚刚看知网才知道的。章益亮这家伙太不像话,擅自做主加了我的名字,把你的论文搞成了两个人的论文。我来发邮件问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宋明阳说:“论文能发出来就是天大的好事了,加你的名字也不影响我评职称,本来嘛,论文几乎就是你重写的。你的人品我是了解的,你不会干这种事。”刘自信见宋明阳说的在理,就说:“不能这么说,论文是你的,我仅仅改了一点点,这一点要明确。章益亮自作主张无论怎么说都是不对的。我在此向你道个歉,也替章益亮向你道个歉。”
宋明阳听出刘自信的歉意,就说:“别别别,我感激还来不及呢。有一点小遗憾的是,大家伙一看是我俩的署名,都会认为论文是你写的,你在帮我。不过,这也不要紧,你本来就是在帮我,让大家知道也没什么不好。”
刘自信听出了责备的意思,顿觉很不好意思,停了片刻说:“我有一篇论文也投到了《社科在线》,在推荐你论文之前投的,章益亮说可以发,我让他把你的名字挂上。”宋明阳忙说:“你帮我改论文,推荐论文,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哪能再占用你的成果呢。”
刘自信为了缓和气氛,开玩笑说:“这样,我俩就扯平了啊。”宋明阳也想缓和气氛,也开玩笑说:“你挂我的名字,大家就更知道你在帮我了。还是不挂为好。再说第二作者评职称也没用。”
刘自信说:“没用是没用,但是,评职称这玩意儿有时很怪的,当有用的东西都差不多的时候,就要比没用的东西,这时候没用的东西就变得有用了。”宋明阳吃惊地说:“原来还有这么多别别窍啊。等我评职称时候填表,你帮我把把关。”
刘自信说:“所以,你还是挂名吧,反正对你可能有些作用,对我也没什么损失。”宋明阳想了想说:“还是不挂吧。我俩合作一篇还情有可原,要是合作两篇,评委就看出来两篇论文都是你写的了。”
刘自信说:“好吧。我欠你半篇论文,或者说欠你一个挂名,我记着了。”宋明阳说:“真要说欠,是我欠你的。”随后,宋明阳又和刘自信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就走了。
刘自信回到家里跟柳树说了如何向宋明阳解释自己莫名其妙挂名的事,柳树松了一口气说:“宋明阳总的来说还算通情达理,不像他老婆蛮不讲理。他原谅你了,他老婆未必原谅你。他老婆知道了的话,他俩非得大吵一架不可。”
刘自信说:“他俩关起门来吵与不吵、大吵还是小吵,那是他俩的事,不关我的事。”柳树说:“以后,这种傻事不要再做了。都到这把年纪了,还热血心肠,又没有能力,就是傻。”
刘自信说:“如果不是看在同学份子上,我是不会帮忙的。以后不干了。”柳树刺激道:“干不了才不干,干得了,你舍得不干?你啊,就是操心的命。”
刘自信说:“讲不干就不干,我保证。”柳树说:“你保证你的保证不算数,我信;你别的保证,我不信。我看啊,宋明阳不上教授,他就折腾你不停,你等着吧。”
刘自信说:“也不一定,他还缺一篇一类论文。一类论文发不了,他就会死心。不死心,过两三年年龄大了,不能报了,他也就死心了。”柳树说:“你现在跟我狡辩的水平上去了啊。我不跟你狡辩,事实胜于雄辩,我能看得到。”
刘自信说:“不是要跟你辩,这不是话赶话,讲出来的吗?又不是成心气你。把你气坏了,没人把我做饭了。”柳树假装生气,说:“我就是你的做饭婆?你娶我就是为了让我给你做饭?”
刘自信哄道:“以后我做饭,我做饭,我当男做饭婆好了吧?”柳树说:“你做饭?靠你做饭,我都饿死几千回了。你是做学问的,我是做饭的、伺候人的,这叫做互补。还不去写你的论文去?论文就是你的命,我不重要。”
刘自信见老婆不想跟自己再争论下去,给自己台阶下,知趣地进了书房。进了书房,刘自信想象宋明阳跟他老婆王敏的场景,不免为宋明阳担心。想给宋明阳打个电话,叫他老婆接,跟他老婆解释一下,这事只能怪责任编辑章益亮,又觉得不妥。思考再三,放弃了这个念头。
面对电脑,刘自信内心乱糟糟的,两眼盯着屏幕发呆,写不出一个字。柳树去卧室,看见刘自信在电脑前发呆,就挖苦道:“不会是江郎才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