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把秦书山看作外人,洪教授又说道,熊教授六十九岁时要求学生们凑钱,给他办一个学术研讨会,研讨他的学术观点,为了面子,希望以学院的名义举办,院领导不同意,后来,又要请院领导到研讨会上讲个话,院领导也不同意。当时还是院长助理的王院长被拉去代表院领导讲话。现在王院长当了院长,熊教授逢人就说王院长是他的学生,逼得王院长逢年过节去看望他,弄得王院长的导师很不满。
“十岁了,没什么花招可以耍的了。终于靠院里出了一本论文集,还忽悠你钱。”洪教授说完这些,又在网上输入熊教授的名字,搜他讲学情况。“先看看熊教授从哪个时候开始活跃起来,到处讲学,他到过哪些学校、哪些地方讲过学,然后摸出线索,找出规律,问题就迎刃而解了。”说完这些,洪教授起身,让秦书山坐到电脑前看熊教授讲学的有关报道。过了一会儿,洪教授说道:
从时间上看,熊教授是从七十五岁左右开始,在学术界活跃起来的。到了这个年龄,一般的学者即便是名家大腕,也都很少出门了。同龄人中的牛人大都退出江湖了,熊教授这个时候出山就成了前辈,把自己包装成大师也没人好意思当面点破。只要不当面点破,熊教授的目的就达到了。反正他是不怕丑的,不怕有人背后说他。
他专门在各个院校的网站上搜集各种会议信息,搜到以后就去参会。碍于情面,人都来了,人家还能赶他走吗?这使得他屡屡得手。再说,学术圈子很小,拐个弯就能扯上关系。会议主办方的负责人的籍贯、教育背景、学术背景、所属师门等等,熊教授都打探得清清楚楚。一说跟对方是老乡、是校友,跟对方的导师是朋友,对方马上就软了。
参会,不是熊教授的真正目的。他的真正目的,说得好听一点就是讲学,说得难听一点就是骗钱。会议期间,他会提出来要讲学。对方看他一把年纪,只得依了他。另外,熊教授不糊涂,对自己的身价是清楚的。他在会议上,不会去花精力结交名校的参会者,而是专门结交二本院校、偏远地区的高校的参会者,同他们套近乎。上手后,他就提出去讲学。从他讲学的对象、地区来看,他讲学的地方大多是二本院校、偏远地区的高校,有的离河西很远很远,就是这个原因。当然,个别名校他也去讲过学。有的是因为他主动去参会,赖着不走,讲了学;有的是利用学生、校友、老乡等关系,讲了学。
看他去讲学的学校,还会发现,河西所有的高校他都没去过。为什么?离得近,知道他的为人、他的学问,不愿请他讲学。送上门也不行。去年他拿着几本期刊去对面的河西师范大学研究生部,说他学问厉害,在这些著名刊物都发表过文章,要给研究生讲学,还说请他便宜,省了差旅费、住宿费、吃饭费等等。研究生部的人敷衍他说,研究生部没请学者讲过学,叫他去文学院试试。他最后灰溜溜地回来了。
河西大学在河西是很有势力的。地方性院校在地方就是地头蛇。在河西的各个市、各个县,河西大学出身的大大小小的官员多如牛毛。熊教授抓住这一点,在河西各个市、各个县讲学,可以说是走遍了河西的山山水水。他开口就说他是河西大学资深教授,是某某领导的老师,要去讲学。下面的人,还敢问领导,熊教授是不是领导的老师吗?最多汇报说,熊教授要来讲学。领导一看简介,是母校的教师,能不给面子吗?从地域上看,熊教授给党政机关的人员讲学,都在河西这个范围,就是这个原因。
“他为什么无聊、无耻?因为一辈子想赚钱,没赚到钱,老了,退休了,感到钱更难挣,更想赚钱;因为一辈子想出名,没出名,老了,退休了,感到时日无多,更想出名。没本事通过正常途径赚钱,只有骗钱;没本事做出真学问,只得拿别人的成果。”洪教授概括道。
感觉自己的概括还不够全面,洪教授又说:“跟院里的任何一个同年龄段的教授相比都是‘差生’,所以,在院里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大家都安度晚年了,他出来折腾了,好像最终战胜了院里的同年龄段的教授,取得了最后的胜利。这样一来,又能在年轻教师面前显摆显摆。好人成为好人,有理由;坏人成为坏人,没有理由。不要追问他为什么这么无聊、无耻了,所有的理由从本质上看似乎又都是牵强的。”
现在的问题是,熊教授占用了自己的论文,还编入了论文集;为了圆谎,熊教授还给自己的博士论文写了序,没等博士论文出版就写好了书评。秦书山道出了自己的惶恐和不安。
洪教授说:“博士论文发给熊教授的那封邮件保留着,熊教授发过来的那条短信保留着。这些都是证据。不怕斗不过他。”秦书山绝望地说,邮件和短信都删了,没有证据了。
洪教授也没辙了,只好安慰道:“邮件、短信删了,是可以恢复的。真要用到,可以找专家帮忙恢复。再说,熊教授也不知道你把邮件、短信都删了,他做贼心虚,还是害怕的。由于论文是你博士论文中的内容,你的导师是可以替你作证的。你跟我讲了这些情况,我也可以替你作证。不要怕。邪不压正。”
听洪教授这么安慰,秦书山觉得天亮了,有办法对付熊教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