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弘文说“明白了,全明白了”,刘俊杰就知道方弘文是因为论文的事同焦教授闹僵了,就说:“你不明白,你真要明白了,把论文给焦老师不就没事了吗?他要几篇,你就给几篇;你有几篇,就给他几篇。”
方弘文说:“他从我要论文都是羞羞答答的,我哪里会揣摩他的心思。他要说不给他论文就不准我毕业,我就是傻子我也会乖乖就范。关键是他不直接说,这不能怨我。”
刘俊杰说:“你说给我听听,看看到底是焦老师羞羞答答,还是你榆木脑袋。”
方弘文说:“我在C刊上发了第一篇论文,他把我叫过去,说我很努力,论文写得很好,不过有不严谨的地方,个别观点太绝对了,希望我论文在发表前给他看看,把把关。我听了特感动,就说不敢耽误他的宝贵时间,以后再写论文时多多注意,尽量不说过头话,他没啃声。这算不算羞羞答答从我要论文?我觉得没有这个意思,他是关心我而已。”
刘俊杰说:“他叫你论文发表前给他看看,你当面拒绝,虽然你是好心,但是,让他感觉你不领情,似乎有看不起他的意味在里面,这是你的不对,也是你们之间产生隔阂的开始。当然,如果他气场强大,自信满满,他也不会计较。他的话从表面上看,有关心你的成分,也似乎有从你要论文的意思,不确定。后来呢?你后来发论文,他就不提了?”
方弘文说:“我在C刊发第二篇论文的时候,他脸色有点难看,说我不听话,论文不让他过目,不会有大的进步的。我就说那篇论文写得不好,就没敢给他看,自己投出去碰运气,结果是瞎猫碰到了死老鼠。其实我那篇论文真的写得不好。他就说我现在能在C刊发文,不是自己的本事,是他的名声、学校的名声帮了我,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又说不征求他意见就投稿,给编辑写信不能提他的名字,不能说是他的学生。事实是我没给编辑写过信,更没提他的名字。为了他的面子,我违心地说,下次写论文一定请他修改,投稿时给编辑写信不说是他的学生。”
刘俊杰说:“这没有要你论文的意思,只有对你的满满的爱护。换做我,我也解读不出他的话里有什么深刻含义。不过我比你听话,不像你任性。你是什么时候感觉到他要你的论文的?”
方弘文说:“有才的人都任性。我有点小任性还不应该?当我第三篇论文写好后,就很听话地把论文送给他修改。他看了一眼题目,就看了看我,好像很高兴,从我要论文的电子文本,说要把我的论文举荐到一个权威期刊,还说最好是以师生合作的形式举荐过去,这样,靠着他的名声更容易发。我说论文已经投出去了,他就涨红了脸,说都投出去了,还给他干什么,是不是要在他面前显摆显摆,我吓得要死,就说我急功近利,觉得投中的希望不大,不影响他给我修改,就投了。他叫我把论文撤回来,我说我投的就是他要举荐的那个期刊,他脸又绿了,说等待退稿吧。过几个月,我的论文居然发了出来,他就没再提了。”
刘俊杰说:“这次他已经不是羞羞答答的了,是直接要了啊。你为什么不给?我要是你,我该怎么做?我绝对不会说我投的期刊就是他要举荐的期刊,我会说好的,然后把论文撤回来。他要是问我投到了哪个期刊,我一定瞎扯一个垃圾期刊,让他觉得我实在是不懂事,不懂事到白痴的程度了。”
方弘文说:“我没有你狡猾,也不敢骗老师。我要有你这么狡猾,把精力都用在欺骗老师方面,我就不是我了。”
刘俊杰说:“说句实在话,确实是你不对。作为学生写论文不让导师看就投出去,导师讲了还先斩后奏,你是不是太倔了,太一根筋了。你要是把这第三篇论文白送给他,你现在不就跟我一样等着毕业了吗?”
方弘文说:“我后来补过了,又写了一篇我认为最好的一篇给他,他却把我叫过去一顿猛批,说我每句话都是错的,数学公式都乱用,我急了,就叫他把论文拿给数学系的教师看看,看看我是不是乱用数学公式,他又死要脸,怕数学系的教师看不起他,不愿意找数学系的教师给我把关,叫我逐字逐句解释给他听,不管听懂没听懂就批评我。我解释了半学期,论文才解释了三分之一,觉得太耽误我时间了,就跟他说,我的论文是写得不好,错误百出,不解释了。哪知他忽然告诉我,他要跟我合作,把这篇论文投到国外,我说不行啊,论文错误太多,他就不提这事了。他不提这事了,我就把论文投到C刊发了。估计这件事彻彻底底刺激了他,从那以后他就不见我,我想见他,他就说忙。”
刘俊杰说:“这更不是羞羞答答了吧?这是直截了当要了啊。你不给他,他老脸往哪搁?他不整你,怎么能在学生面前树威?”
方弘文说:“他说我每句话都是错的,我哪敢给他?万一出了事,我不是害了他?他要是夸我的论文写得好,我这次肯定是主动提出请他修改、举荐,还会讨好他,说为了更容易发,请他当第一作者。我倔强,不会像你一样见风使舵,可我不傻,智商在那儿摆着。”
刘俊杰说:“他批评你的论文,又要你的论文,这不符合常规,不好理解,但是,他要你的论文,你不给他,也不符合常规。他都不怕万一出事,你还替他担心干嘛?你考虑得多了。”
方弘文说:“我不是考虑多了,是本能的反应。我要是考虑多了,我就把论文给他了。反正在他手下混,不给是不行的。前几天师弟跟我联系,说到师生合作论文,师弟说老焦在师门中有一个规矩,每个学生至少要给他一篇论文。是我坏了他的规矩,只得接受惩罚。”
刘俊杰说:“不要责备自己。你们师生都有错,他要你的论文,还说你的论文不好,他的错是主要的,只不过你是弱势,吃亏的是你。”
方弘文说:“他要我的论文,又说我的论文不好,这奇怪吧?我也觉得奇怪。后来我想明白了,是他不懂装懂,冒充权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