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回家有点迟，刘自信不敢把宋明阳评职称受挫的事说出来，柳树只顾张罗着晚饭，也没问他回家迟的原因。宋明阳可没那么幸运，王敏看他浑身没有精神，像霜打过的似的，就追问他回家为什么这么迟，是不是又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宋明阳说：“小事瞒着你，大事瞒不住。迟说不如早说，你不问我也会说的。”王敏叫道：“我们这种平头老百姓能有什么大事，你不要吓唬我。真摊上大事也不怕，要命有一条，你快说。”于是，宋明阳就把评职称的事说了。

王敏听完，立刻炸锅了。骂道：“这狗日的校长要千刀万剐，不得好死。不迟不早就在你评教授的时候改文件，安的什么心，良心给狗吃了。我去告他，肯定不是个好官。不把他告到牢房里，他不知道老娘的厉害。”宋明阳一把捂住王敏的嘴说：“除了骂人你不会讲话？骂得惊天动地，楼上楼下都听见，不嫌丢人啊。”

王敏跳将起来，吼道：“你想打人啊？敢打老婆了。我骂他怎的了？我骂他你心疼了？见到他，我还想揍他，揍他个王蛋。我骂两句犯法啦？我出出恶气不行啊。嫌丢人，你忙个大半天，竹篮打水一场空才叫丢人，院里的人都在看你笑话才叫丢人。”

宋明阳正满心委屈无处诉说，一身怒火无处发泄，被王敏气得暴跳如雷：“我丢人，我丢人现眼了。不是你逼我搞职称，说要当教授夫人，我能去丢脸吗？你不配。我当个副教授舒服得很，你就是个副教授老婆的命，还是沾了我的光。没有我，你狗屁不是。”

王敏拍掌笑道：“我狗屁不是，你是狗屁。我沾了你的光，你那是萤火虫的光，只能自己照自己还照不全。我沾了你的光，我还不如撒泡尿自己照照。”

宋明阳怒叫道：“你自己照照？你是自己闻闻。闻出个什么味道来了？神经病，大泼妇，整天狗啊屁啊、屎啊尿啊，没几句人话，搞得家里都是狗屁味、屎尿味。”

王敏回敬道：“我神经病，我大泼妇，你大文人、大知识分子，你怎么瞎了眼，千挑万选，选我这个神经病、大泼妇。你不是四个眼睛吗？你眼睛长屁股上去了？还是被我这只骚狐狸勾走了魂？”

宋明阳反唇相讥道：“粗俗不堪，素质低下，智商不高，脑子还有问题。你骚狐狸？你有狐狸一半聪明，你都不会像这样歇斯底里。你就是一只被狐狸戏耍的母老虎。”

王敏羞辱道：“我不配当狐狸？你要找狐狸你就找柳树去，她是狐狸。可惜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配不上狐狸，这辈子只能在心里想想。心里想得痒痒的，还是得不到，不得不天天面对我这个母老虎。我母老虎？我不吃你，是可怜你。”

宋明阳怒不可遏道：“你这个臭不要脸的。你怎么扯到人家柳树，人家柳树哪里得罪你了，对不起你了？你这个病态狂，是不是睁开眼睛就寻思着怎么对付人家，怎么在人家面前撒一次野？不然你闷得慌？”

王敏撒泼道：“骂自己的老婆不心疼，讲到柳树你心疼啦。人家柳树有刘自信疼，不要你疼。你不要自作多情，自作多情伤身体。我不要脸，我哪里不要脸了？我是偷人了，还是养人了？我病态狂，我在大街上像疯狗一样乱咬人了，还是装疯卖傻、念念有词诅咒人了？你今天不跟我讲清楚，我跟你没完。看不出你这么多年你的老实都是装的，今天暴露了原形。”

宋明阳大吼道：“好好好。你要脸，我不要脸；你不病态，我病态。好了吧？再老实的人在你这种泼妇的淫威之下，时间久了都会反抗。我今天就反抗了。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这句话没讲错。不反抗等于慢性自杀，反抗了也许还有活路。”

王敏声音更大，喊道：“你知识分子骂人都不带脏字，都文绉绉的，你看这么多年书就是用来对付我的吧。你慢性自杀，杀了三十多年你都没死掉，你命这么大啊，是不敢下手吧。你找活路，你的活路就是跟我吵架，在家里蛮横？你有本事出去吵，去跟刘自信吵，去跟你们院长吵，去跟校长吵。跟自己的老婆吵，没本事，不算个男人。”

宋明阳被刺到痛处了，扯着嗓门道：“你不要胡搅蛮缠，满嘴泼粪，你跟我吵架就跟我吵架，不要把外人扯进来。我为什么要跟外人吵架，我吃饱了撑的？我像你一样无聊，到处找架吵，没事找事？不吵架就浑身难受？泼妇就是泼妇，改不了。”

王敏吵红了眼，失去了理智，乘胜追击道：“你怕只敢跟自己的老婆吵吧？你这种人在外面怂，来家就装猪；在外面忍气吞声，来家就要发泄；在外面当奴才，来家就要当主子。既然憋不住了，就好好释放释放，老娘今天陪你吵个够，不要憋出毛病来，还说是慢性自杀，还说是我压迫你。你一个大男人说被自己的女人压迫，你都好意思说出口，不笑掉大牙才怪呢。”

宋明阳完全被激怒了，感觉这个家一秒钟也呆不下去了，大吼一声：“你这个臭女人”，摔门而去。王敏被宋明阳的怒火吓倒了，嘴里说：“有种你就永远不要回来了”。说完不知所措，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

宋明阳听到王敏的哭声，心里一颤，有撕心裂肺的感觉，在楼梯口停了一下脚步，不顾一切地向楼下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