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哥儿,到近前来,阿爷要好好问问你!”
一片道喜声之中,老爷子连忙叫宋进到他跟前去,他仔细端详着宋进的眉目,忍不住又一拍大腿:“像极了修德那孩子!他一直是个有福气的,虽然遭了恶疾早逝,但他的孩儿,怎么会一直傻下去!”
修德是宋进便宜老爹的字。
“给阿爷说说,你是怎么突然开窍了的?”
感叹了几声之后,老爷子又有些好奇。
当然,不只是他好奇,其他人也一样,一屋子人都安静了下来,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宋进。
“这具体是怎么回事,孙儿也不知,只是感到从前心里像是蒙了一层什么,像雾一样,让人懵懂。但这些日子,那些雾气,却一一散去了,孙儿便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清晰明了起来,做什么都畅快。”
“进哥儿这是去了业障,灵台清明了啊!”
有崇信佛道的族人,顿时惊呼道。
他这话一说,立刻受到了众人的追捧,一个个点头不已,就连老爷子也摸了摸他的头,说他这是福分来了。
宋进心底无语,他其实只是想说,我以前是猪油蒙了心,这几天突然好了,就这么简单。
自己随口编了几句话,怎么就扯上什么灵台、什么业障了。
“阿舅,您看三哥儿的确能读书了,他进家塾这事……”
打铁要趁热,周氏连忙重开话头。
“阿舅,我看这事还得从长计议啊,进哥儿虽然开窍了,可年纪毕竟在那儿呢,此时进了家塾,还是不合规矩,名声不好听!”
刘氏咬了咬牙,还是跳出来阻挠道。
她说这话,也算是合乎道理的,因为此时的家塾,一般都是教授蒙学的,里面的学生年龄都很小,几乎都是七岁到十岁。
宋进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去和那些小孩一起上课,的确不合规矩。
当然,刘氏说这话,或许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她想提醒老爷子,虽然傻子是开窍了,可十六岁了,蒙学都没学完,这有点太晚了吧。
大家都知道,这读书要趁早,人年纪大了,学什么都慢。
十六岁才开始认字、开蒙,这能有个什么学问?
老爷子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心中的欣喜不由平息了几分,是啊,进哥儿这孩子,年纪可不小了。此时才开始读书,来得及吗?
当然,有道是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
按照规矩,就算宋进学问再差劲,只要他不是个傻子,那么就该他继承家业。
老爷子是个古板守礼的人,自然深知这个道理。
二房一家的小心思,当然也逃不过老人家的法眼,但让他纠结的是,他的确很喜欢正文这个小娃,这些年宋进是个傻子,二房的人帮他管家,做的也是有声有色啊。
现在突然间,就剥夺了人家的希望,难免让他有些过意不去。
“进哥儿就不进族里的家塾了,请个先生到家里来教吧!”
老爷子沉吟了片刻,便做出了自己的决定,这样似乎是委屈了二房一家,但礼不可废。
宋仁学夫妻听了,心中恼恨,但也找不到理由继续多嘴,只好悻悻的去了。
“这可如何是好,要不然,咱们还是弃了这心思吧。”
回了房间,宋仁学便垂头丧气的说道,神情颓唐,像是被抽走了主心骨。
刘氏一听,却顿时柳眉倒竖,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丈夫,“什么放弃?都走到这一步了,老娘怎么甘心?我们等着瞧吧,这傻子开窍了,那也比不上一般人!就他那年岁,读什么书?早晚就是个笑话,我们还有机会!”
“这能行吗,我爹他一向很看重名声,让二房继承家产,那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啊……”
宋仁学还是很犹豫。
刘氏不由俏脸铁青,冷眼瞪了他半天:“你知道什么?阿舅是那种不知变通的人吗,他真要是老顽固,也不会支持新学一派……”
刘氏所说的新学,便是王安石所主张的变法一派,虽然如今王安石早已经故去,但他的学说仍在流传,继承者依旧在为了变法而奋斗。
前不久才故去的年轻皇帝哲宗,就是变法派的支持者,如今朝堂上两府大臣中也有许多变法一派。
不得不说,刘氏虽然是个女流之辈,但这眼光还是很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