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不是正经的大学,不包分配,没啥用。”
“耽误两年时间,又搭钱又费力的,倒头来一场空。”
“可不是嘛,听说这种大学学费还很贵,真是划不来,是不是脑子坏了。”
“什么大学生啊?人家正经大学生都坐办公室呢,还不是和咱们一样,臭工人一个!”
说得兴起时,声音大得刺耳,多少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全然不顾春生听得见。
杜老蒙肆无忌惮地吼道:“做什么工作还不是领导一句话的事儿,谁管你读没读过大学,办公楼里那些人有几个正经读过大学?”
众人沉默。
“都干活去。”大梅子一声喝,便散了。
工人是靠力气吃饭的,正儿八景儿的体力劳动者,工作一天辛苦劳累自不用说,身份地位也不同于干部,整日在尘士堆里什么衣服也穿不出个好样儿。
春生虽然身体底子好吃得消,可她不想每日这样被人鄙视、嘲笑,被一群冷漠的人无情地踩入尘埃里,她要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要每天都过得充实愉快,这种流水线上的工作简直枯燥到了极点,读大学前春生能够忍耐这种蚀人环境,读了大学后春生很难继续这种机械木讷的生活。
谁也帮不了她。
刘国仁忙着自己升职的事儿。
只能慢慢等机会。
好在冬生已经安分下来,学习也比以前用心许多。
春生质问冬生:“你搬到校处住了这么久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冬生调皮地说:“我和姐夫有约定,不能毁约。”
春生急了:“你小子乱说啥子?”
冬生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明摆着的事嘛,我心里可是早把他当姐夫了。”
事到如今,春生觉得不好收场了。
和往常一样,吃过了晚饭,刘国仁照例要回宿舍去住,春生不好意思地说:“明明是你的家,倒弄得你象借住似的,真过意不去,”
刘国仁嬉笑着说:“和我还客气什么,等我们登记结了婚就方便了。”
春生不知该怎么接话:“要不这房子的租金算我的吧,连同你资助我的那些钱,我记好账目,将来一并还给你。”
刘国仁生气了:“怎么和我还算得这么清楚?难道你还不肯接受我?”
春生忧怨地说:“不是这样的……是……是我配不上你……”
刘国仁忙说:“这话怎么说起?”
春生低着头不敢看刘国仁,她聚集了浑身的力量艰难地说出实情:“我前年夏天打工,晚上回来遇到坏人,失了身……”
刘国仁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头上直冒冷汗,浑身瘫软地坐了下来,春生没给他片刻的喘息时间,继续残忍地刺痛他:“我,有幸活下命来,却不能生育了……”
失了贞便也罢,可这传宗接代的大事哪个男人能放得下,刘国仁的脸由白变红,由红变紫,他没有说话,颤抖着站起来失魂落魄地走了。
春生觉得好轻松。
与两年前不同的是,如今的春生不再象以前那般清高孤傲,尽管她瞧不上组里那些低素质的工人,可表面上还是装得和他们很亲近。既能和中年妇女们讨论咸菜怎么腌制,怎么织新鲜花样的毛衣,也能和年轻姑娘们讲述流行服饰与热门彩妆。
她知道这里的人们爱占小便宜,便经常给他们些蝇头小利拉近关系,慢慢就摸清了厂里的情况。
春生变得略微圆滑了,她懂了些人情事故,更重要的是她自信了,主动找厂长谈了两次,递上了两份关于红星改革发展的详细研究报告,大胆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第一是要加大生产机械化程度,节省人力资源,第二是要利用多方面渠道,大力发展多种经营,既解决了原材料问题,又使生产多样化,还能开拓市场,提高企业生产竞争力。
春生展示了才华,证明自己有能力,另一方面,她也打听出了厂长家的地址,过年的时候便提着礼品上了门,拜年时春生只字未提工作上的事,倒是厂长先开了口:“小张啊,让你在车间干活是屈材了,可是没办法啊,你不是带派遣证的统分毕业生,现在又没有转正,还只是个合同工呢,不好重用啊,这样吧,我和厂委研究一下先给你录个正式编吧,你先干着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