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汉喊着开炉开炉,自顾自的往后院跑去,也不顾何不归师徒二人了。何不归见怪不怪,一边带着李石头往里走,一边给李石头讲:“这位庆王爷唐昀,乃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自幼别无他好,唯爱打铁。他刚才说打了十几柄神兵,那是吹牛,要说他打的真正算得上神兵的,唯有我身上这柄'铁里红'。”
李石头闻听吃了一惊,平日里他一直把师父那柄锈刀当作一把锈铁片子,如今却听说这锈铁片子是一柄神兵。
何不归接着说:“这唐昀打造的神兵不多不是因为本事不够,而是因为没遇到好的材料。他的师父是'老班家'的家主班无极,武林中几柄有名的神兵就是出自他手,比如魔教重宝蚩尤戟,元真教掌教的守雌剑。这个班无极给人打造兵器不管正邪,只看有否入眼的材料,还有看人顺不顺眼,如果他看你不顺眼,哪怕是武林中出名的宗师也别想让他打造兵器。这唐昀也学了他师父这个毛病,可惜多年来没遇到什么顶尖的材料,因此只求过瘾,打了十几柄兵刃凑数,也都算是武林中罕见的兵刃了。你想想,他一个王爷,可以有大量人力物力,置办起最好的炉子和工具,打铁就为了过瘾,所以最好的设备加上最好的态度,他打出来的兵刃不好才怪。”
说到这里何不归顿了一下,又补充说:“对了,唐昀还有个师姑,班无极的妹妹班有雪,二十年前嫁到了北燕当了皇后,呕心沥血给北燕皇帝燕重山打了一口刀,之后身故。燕重山有了此刀,才得以攀上刀道至境。那刀就是号称武林神兵之首的君临刀。”
何不归说着,两人已来到后花园,这后花园极大,却在花园一角圈起一片院子,那院子从院墙到里面的房子都是乌黑色的,仿佛被烟火熏烤了无数年,与这后花园的景致格格不入。
这院子似乎已经经年不用,如今却已经有了不少动静,十来个家仆里外忙碌,准备为王爷开炉。
庆王唐昀走了过来,这么一会时间已经换了一身短打衣服,两手兴奋的搓来搓去,恨不得马上开炉化铁。
“小兄弟,你平日里用什么兵器趁手?”唐昀问李石头。
李石头挠挠头:“我平时不用兵刃,非要选的话可不可以像师父的那把'铁里红'一样,似刀又似剑的?”
唐昀大手一拍:“便是如此。我需要七日时间,好好锻造一下这块陨铁。你二人就在府里住下,唐福会安排好。你们就等我好消息罢。”说罢兴奋不已的进了院子。
何不归双手一摊,对李石头说:“七天,咱们有的在城里逛了。”
唐福引着二人在客房住下,李石头还从未在如此豪华的房间睡过觉,摸摸这,敲敲那,只觉得床铺软绵如云,无比舒适,少年心情雀跃,当夜久久才睡去。
第二天醒来,自有王府家仆送来温水和牙盐,然后有人送来可口的早餐。李石头一早上几次受宠若惊,坐立不安。
饭后与何不归在客厅汇合,却见管家唐福在前院指挥着一众家仆在往后花园搬东西,很着急的样子。过去一问才知道,原来昨夜唐昀已经迫不及待的开炉上工了,没成想陨铁材质特别,普通炭火热力不够,烧了半夜也不见动静,唐昀大怒,下令把府上库存的贡炭都用上了,还让唐福一大早去把能买到的上品炭全都买来。
这下子连何不归都咂了咂舌:“如此手笔,普通铁匠如何做得到?”
二人闲来无事,何不归忽的想起一事:“石头,那日为师告诉你,指点你一条明路,可获得货郎进货的本钱,今日无事,不如就把这件事办了。”说罢命仆人准备好纸墨笔砚,然后对李石头说:“你来写几个字,就是花开富贵,金玉满堂什么的就行。”
李石头依言提笔写了金玉满堂四个字。何不归把宣纸拿起看了看,满意的点点头,待墨迹干了,把纸卷成卷,交给李石头,问道:“你觉得当一个货郎进货需要多少钱?”
李石头想了想:“怕不要十两银子?”
何不归说道:“不够,十两银子只能进些普通的什货,想要上些最好卖的胭脂水粉是不够的,京城桃李坊的一盒胭脂就要一两银子。”
李石头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道:“女子用的胭脂水粉师父如何知道的如此清楚。是了,必是师父中了探花时,有了很多红粉相好。”想到这里不由得心中偷笑。
何不归不知道李石头在心里编排他,敲了敲桌子想了想,对李石头说:“你去城里的齐云斋,把你写的这幅字卖与他们,喊价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李石头张大了嘴。十两银子已经是他能想象的极限了,自幼他与父母过着简朴的生活,日常也就是几文几十文的花度,他爹爹耕种,娘亲做些针线活铺贴家用,所以他自幼知道挣钱的辛苦。如今何不归让他把自己写的字喊价一百两银子,他感觉师父是不是被陨铁砸了脑袋。
“师父,你是不是让我把这字说成是你写的?”李石头恍然大悟道。
“笑话!如果是我写的字,拿出去卖一千两银子人们还要打破头的抢。”何不归翻了个白眼。“你的字已经自成一派,走笔时如刀剑纵横,单说字的骨架神韵已不逊于我,你我差的,就是个名气。因此你的字只能卖一百两。”
说完何不归摆摆手:“快去罢,卖不到一百两不要回来见我。”
李石头拿着纸卷忐忑不安的出了王府,问了齐云斋的位置,一路寻了过去。
这齐云斋地处城中闹市,离王府并不很远,乃是临庆府最大的字画行。李石头找到了门面,探头探脑的走了进去,店里没有其他客人,只有一个老朝奉坐在那里喝茶。
看到来了人,老朝奉眼皮抬了抬,见是一个土里土气的少年人,就又耷拉下眼皮子问了句:“买字画还是卖字画?”
李石头恭敬答道:“卖字。”
老朝奉一伸手:“拿来看看。”
李石头忙把怀中纸卷递了过去。
老朝奉接过打开看了一眼,噌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碰得旁边桌子一震,茶杯都被震倒了,老朝奉也不管,只顾睁大眼睛看这字。
上下看了几遍,老朝奉才抬起头,小眼睛灿灿生光,问李石头:“这字是谁写的?”
李石头老实回答:“我写的。”
老朝奉哂道:“莫要骗我,快说是谁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