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过去,德萨最终还是活了下来。
若是德萨出生在玛格拉姆这种崇尚力量与强者的可汗家中,或是任何部族的平民家庭,恐怕会被大人们第一时间扔在野外,任由鬣狗和食腐鸟啃噬殆尽,化作这片贫瘠大地上的又一堆白骨。
也许是嫌弃德萨虚弱的身子,父亲喀拉可汗并没有让德萨接受和自己哥哥同样的训练,反而让他去照顾神庙中年老的预言者。
换做其他的孩子想来会非常懊恼。半人马这个种族并不是一个以生产见长的种族,荒芜的大地很难种植什么作物,因此战争和劫掠成为了半人马生活的主旋律。有了战斗的能力,才能参与更多的征战,获得更多的战利品,包括武器、盔甲、奴隶还有女人。
父亲此举相当于将德萨彻底排出了未来部族的权力中心,未来等待德萨的将会是在哥哥身后接受残羹冷炙的生活。
德萨却不以为意,尽管父亲对自己有千百个不喜欢,自己却还是在母亲以及家族中一众女眷的尽心指导下成长。没有军队中的斥候教导自己射箭,德萨便找社会边缘的穷牧民来指导自己。
喜欢萨瑟里斯海岸边盛开的花朵,喜欢帮兽栏里的母土狼接生,喜欢阅读神庙外面那些刻在石壁上的传说,德萨这十年活得不像个半人马的男孩。
这一天,德萨正在神庙外的大树旁,欣赏这棵在自己出生那天再焕新生的树木抽出新芽。专心致志的他没有注意到一个老人已经站在了自己身边,老人也安静地站在德萨身边观察着他。
过了好一会,德萨终于用余光看到了身旁的老人,来者正是常年深居玛拉顿神庙中不出门的预言者——也就是父亲安排自己照顾的对象。德萨并不知道这个老人的名字,事实上也没人知道,在选择了预言者这一身份后,部族的祭司会舍弃自己的名字来继承“预言者”这一半人马社会中独一无二的新身份。
预言者什么也没说,只是用眼神示意德萨跟随自己,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了玛拉顿神庙。
德萨已经忘记了自己下了多少级台阶,只觉得沿途接受了太多来自惊讶的祭司们的目光。终于,随着拐弯处的光亮,二人到了一个明亮的石室。
“跪下!”
突如其来的命令让德萨一惊,这个老人的声音浑厚而明亮,如同长矛谷的高地上树立的那个巨大的号角。有不少祭司放下了手中的伙计,来到石室的门口好奇地观察着里面的情形。
惊讶归惊讶,德萨依然按照老人的指示跪坐在了石室里放着的一块石头面前。眼前的石头通体白色,如同一个大号的松塔,散发着莹莹光芒,悬浮在石台上。
老人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香炉,里面装着不知名的香料。焚香散发着独特的香气,让德萨觉得不能集中注意力。
“放开自己,离开你的肉体。”老人继续命令道。
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空气中的香味似乎具有致幻作用,德萨似乎再次体验到了当初误食毒蘑菇的感觉。起初是鼻子,随着一阵麻酥酥的感觉,德萨发现自己不再拥有嗅觉;接着是双耳,在盯着眼前发光石头好一会后,德萨意识到自己听不到石头嗡嗡的共鸣声了。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也许是盯太久的缘故吧,德萨想抬起胳膊揉揉眼睛,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感觉不到手臂的存在。眼前早已是白茫茫的一片,一种无助和空寂的感觉包围了德萨,虽然不是黑暗,却比黑暗更瘆人,德萨很想喊预言者的名字。
就在德萨快要被恐惧吞噬之前,眼前的景象起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