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迈带着铁塔,离开春风一度阁,然后一个左拐,拐上了主道,然后又在这苏州城内错综复杂的小巷子之中穿插几次。
好几次铁塔都欲言又止,但是想着都已经跟到这里了,没必要再问什么。
哪怕胡迈有徐良护佑着,他也有把握把两人抓得死死的,逃不掉。
再说了,胡迈就算跑,又能跑到哪里去?他一家子都已经在手,如果他跑了,监税司案就算不是他家主使的,也一定是他家主使的了,这种简单的选择题,他相信胡迈肯定会做——毕竟从打交道起的时间不长,但是能看出是个聪明人。
当面前出现一张毫不起眼的月门之时,胡迈终于停住了脚步。
他对铁塔展颜一笑:“铁大哥,到了。刚才一路上铁大哥好像好几次都欲言又止,现在地头已经到了,有什么该问的,您还是先问吧。”
铁塔哂笑一声:“刚才不由分说要带我走,现在都到了地头了,反而让我说话了?”
胡迈毫不在意铁塔的耻笑之意:“刚才不由分说,是因为事急从权。事实上这个院子里的人并不是每天每时都在这里,今天来居然遇上了,有着些许赶巧成分。不过,既然已经确认了人还在这,那就没关系了。进去之前铁大哥有什么疑问,我都可以说,只有打消了铁大哥的疑虑,待会下手才不会出什么差错。”
“哦?”铁塔闻言先是闭目倾听了一会,发现没什么特别的生意,院子里也无人说话;又张目看看四周,“你怎么知道人还在里边的?”
“事实上,这是张家大郎的外宅。寻常人不知道,但是我从小就喜欢打听各种事情,所以对他很了解。铁大哥你看这处门头,是不是跟别处有点不一样?刚才在巷口不远处是不是还停着一辆没有悬挂任何标志的黑色马车?”胡迈对这个问题自然有着极大的发言权。
铁塔看了看门头,发现确实有些不一致,上边贴着一个小小的物事,仔细一看,竟然是极小的一片金叶子!
他有些吃惊的看着胡迈,胡迈也不说破,而是上前直接取了下来,递给铁塔。
铁塔接过,一片不到指甲大的金叶子,却显得毫无重量,入手稍一把玩,就知道其实是一片极薄的木片,不过是外层给涂了金而已。反过来一看,另外一面是银色。
“这是张家的大郎为了在外宅的时候方便几个亲信找他的小物事,他在这里便是金色朝外,他不在便是银色朝外。要知道,张家家教极严,眼下他祖父尚在世,是绝对不许他领个外宅回家的,所以他只好安顿在外。知道的人不少,但是张家作为苏州首屈一指的大户人家,祖父也是侍郎致仕,一般没人会去触他家霉头。”
“好了,我解释完了,不知道铁大哥还有什么想问的?”胡迈的脸部虽然依然狼狈,但语气却显得很淡然,仿佛将铁塔当成了朋友一般。
铁塔也不迟疑:“你说这里是张家大郎,他祖父又是侍郎致仕,为何他没加没有荫官?”
胡迈笑道:“荫了,当初荫了三子,不过这大儿子才情一般,当官的水平也属一般,所以老太爷致仕以后,便已年纪大需要照顾的理由,把大儿子给带到了身边。里边的这位,就是大儿子家的长子了。”
铁塔又问道:“既然是官宦人家,你因何敢指使我来抓他?”
胡迈再次笑了起来,不过声音不敢太大,怕惊动了里边的人:“因为,张家才是这监税司案的真正主事者!”
铁塔闻言眯了眯眼,目露凶光盯着胡迈:“是不是主使者,不是你说了算!”
如果只是如同李天问这般寻常人家的孩子,铁塔带走了也就带走了,但是如果是一位侍郎家的孙子,哪怕是一位致仕了的侍郎,要动起来也会给燕王带来不小的麻烦。
虽然世祖皇帝定下了规矩以后,亲王的地位其实比以前更超然,但是超然往往就代表着你值得别人供奉,却不太需要在意你的感受。
“刚才的李天问是个大草包,什么表现铁大哥你也看到了,包括吕不同的那个草包儿子,也是一样。别看那三个都是非官即富家的儿子,偏生都不是什么能成事的。监税司案前后一环扣一环,明显都是谋定而后动,如果不是最后拉着舍弟出来做陪葬,我都不会去怀疑这条线,只觉得是织户们太过分了。”
“然而,恰巧是因为他们的画蛇添足,我才怀疑到了他们。还有那天李思廉居然敢带着李天问到我家来,想要收购我家的庄子,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胡迈阴恻恻地假笑了两声:“这几天我家也没闲着,我爹忙着去拜见各位大人和各大行首,我却要求家里的下人出去打探各种消息,然后通通报我这里汇总。通过所有的消息汇总,我从中得到了一个结论。”
“哦?什么样的消息?又是什么样的结论?”铁塔听到这里,都有些好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