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巨大的身影砸落在深潭上,潭上堆叠的垒木顿时分崩离析,如暴雨般四溅开来,而嫫也瞧见了那身影的模样,正是方才追杀鸿与少典氏雄的巨?。
然而此时的巨?早已没有先前那凶神恶煞的模样,浑身上下布满了灼伤,皮肉溃烂不堪,两根火红的龙角也被烧得漆黑,其中一根还被打断了。
它巨大的身体仿佛一滩烂肉,侧倒在碎裂的垒木堆上,微弱地喘息,甚至连睁开眼睛的力气也没有了。
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将这巨妖击伤得奄奄一息?
嫫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却瞧见鸿等人只不过微微侧首一望,便又在鸿的催促下,拔足飞奔下山。
“那人太凶,必然不会放过我们。”鸿一边说,一边与众人仓皇逃命。
然而这时山巅上升起一朵白云,飘飘浮动在半空,悠然地向山下移动过来,然而那速度却是风驰电掣。
——糟糕,这朵云怎么有些熟悉?
鸿瞥见天上的白云,心中暗自凛然,却不说话,怕乱了武卒们的心神,只是不停催促武卒们快些扶着他的父亲狂奔。
武卒们早就被方才那一幕吓破了胆,见少典氏雄被封印了萨满之力,奔跑的速度不如他们,索性轮番背起少典氏雄,两眼一抹黑地往山下疯跑。
等他们快跑到山脚时,这才发现,鸿不知何时不见了。
“糟糕!咱们快回去找他!”少典氏雄急切起来,忙转身就要往山上走。
然而武卒们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首领赶紧拉住少典氏雄的手臂,央求道:“少典氏,我们已经累得毫无力气,便是上山去寻世子,也出不得什么力。你的力量被封印,更是如凡人一般,我们不过是他的累赘,若是遇险他还要顾及我们,不便脱身,不如在此处等他下来。”
少典氏雄凝视沉思片刻,觉得这武卒首领说得有理,便点了点头,“敢问如何称呼?”
“少典氏折煞我等。”武卒首领殷勤地笑道,“我叫敖艮,十九世祖与神农氏同宗,但萨满之力衰微败落,早已泯于庶人。”
少典氏雄点了点头,暗自审视一番眼前这个二十几岁的青年,见他双眼中火气衰败,心知其所言不虚,体内的炎之力怕是不足以抗衡方才那头巨兽。
但派出同宗后裔押送他父子二人,也可见神农氏对他们的重视,顿又觉得鸿在此事上的斡旋颇有一些手段,比他这个直来直去的荒原首领强上许多,心中又有了些宽慰。
敖艮见少典氏雄面色缓和了许多,便自告奋勇地说道:“少典氏与兄弟们且在此休息,我上去接应世子,倘若世子遇险,我再下来呼唤大家前去助力,如何?”
“好!有劳了!”
自从他们被鸿所救,便对这父子二人尊重有加。得了少典氏雄的许可,敖艮立即拔足往山上奔去,不多时他已经临近半山腰,却听到前方传来叱咤之声。
“竟然又是你这娃娃!”
敖艮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头顶呵斥,便抬眼看去,只见先前浮动在半空中的白云上,站着一个身穿赤色麻衣的老者,须发皆白,飘飞如柳,身材微胖,一脸的慈眉善目,但此时也是颇显怒容。
“先前你放跑了我的胐胐,而今又搅扰巨?毁了我的居所。我与你有仇么?”
那老人显然是动了真火,竟站在云端捶胸顿足,也不怕把那朵云踹漏了掉下来。
然而敖艮所担心的事始终没有发生,那朵白云看似缥缈,但实则厚重,被老人跺得砰砰直响,却不见一丝一毫的云絮水汽泄露。
鸿被蓝色的骨链捆绑胸膛,正笑容可掬地站在山路上对老人施礼:“老丈错怪在下了。我身陷囹圄……”他拍了拍胸前的骨链解说道,“正在被押往阳山狱的路上,不料这怪物横冲出来要吃我,我只有疯狂逃命,怎知道它冲上了山巅毁了老丈的屋舍。老丈方才一击杀了那妖畜,救在下于水火,在下感激不尽!”
“哼!胡说八道!”云端上的老人气得发抖,指着鸿破口大骂,“我八百年没动过真火了,竟被你这小子坑害两次。而今你说那妖兽冲出来要吃你!我在这山中住了百年之久,那妖兽吃人只要吐吐舌头便罢,何曾冲出来吞人?我看是你故意搅扰它,引他毁我居所。你拿命来吧!”
老人不容分说,抬手便朝鸿一掌拍来。
两人一个站在半空云端,一个站在逼仄山路,相隔也有数里远,却见那老人抬起右手轻轻向前一推,便有旋风在他掌心凝结,猛地冲出来便化作滔天飓风,如狂龙野蟒般呼啸而来。
鸿早已见过这赤松子的神通,真是惊天动地,哪敢与他硬拼,慌忙转身便朝山下飞奔,冷不丁看到杵在山路上的敖艮,顿时勃然大怒,咆哮道:“还不快跑,等死吗?”
敖艮这才如梦方醒,连忙转身,与鸿一同飞奔下山。他们身后,拿到龙卷已经撞在山壁上,巨响如晴天霹雳,山石崩碎,老树摧枯,无数房子般巨大的岩石轰隆隆地从山上滚落下来,落在山路上便沿着山路向下冲来,宛若一道土石形成的洪流般澎湃。
鸿与敖艮吓得头皮发麻,恨不得生出四只脚来,拼了命地奔逃,头发都仿佛两团燃烧的黑色火焰,被拖在脑后,身后滚滚巨石洪流发出的雷鸣般轰响,早已将他们的耳朵震得嗡鸣。
“我们跳吧。”眼看两人就要被泥石流追上,前方的半空中又飘来了那朵白云,鸿连忙扭头大喊。
“你说什么?”然而敖艮的耳畔只有泥石流的滚滚巨响,根本听不清鸿说什么。
鸿侧目一瞥,但见泥石流如龙巨龙张开大口,眼看就要吞噬敖艮了,便将心一横,飞起一脚将他踹下了山崖。
“世子,你……”敖艮连滚带爬地从山崖下滚落下去,鸿也一咬牙,紧随其后跳下了悬崖。
他们的身后,泥石流如滔滔江水横贯而过,他们的下方是葱翠环抱如同碧海般的无边山谷。
有风吹来。
鸿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