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厚栩抱着他那把五百块钱的琴,走上这座高台之时,发现自己很不习惯。
四周那些密密麻麻的百姓,正看着他指手画脚,台下高座之上的几个评委也是脸色严肃,以审视的目光打量过来,像是要将他整个人看个通透,再加上地上艳俗的红布,背后花花绿绿的招牌……
此间种种,与他之前所想的,压根儿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按照他想来,比琴这等风雅之事,应该是在一个青竹作围的院落,邀三五同好,以薄酒作陪,以琴声为佐,弹调弄弦,共论知音。哪怕是要决出名次,也应是输者自愧不如,胜者不以为意。
哪像现在!
竟然是在这露天之地,被众人围观,对着他品头论足,他在此操琴,和那些登台耍技的下九流之人,又有什么区别!
早知是这样,他一定会去另想办法,绝不会到此处来做这件玷污风雅的恶事。
他脸上不知不觉就有些泛红,而放在旁人的眼底,就有了别样的感触。
“许宁同学,是一位来自我们南安本地的高中学生,从小由名师教导,自身天赋不凡,虽然年纪还小,但琴技精湛,堪比大家……”女主持人手拿词本,念着她自己都半点不信的台词。
今天上台了十几个琴师,各有各的优异,也各有各的风姿,有的婉约,有的出尘,有的如古代名士,也有的如那管一诺般,犹如画里走出来的处子仕女。
但面前这个,看他身上穿着的那一身校服,和手里抱着的那一扇琴,就让人生不起半点期待。
十六七岁的小孩子,懂个什么古琴?这些写台本的人,也着实太不靠谱。
评委席上,那位魏明老师也在和身边的徐丝容窃窃私语。
“这论道之会,就没有什么预选制度?”徐丝容四十许人,长发披肩,风姿卓约,说话也是轻言细语,但口气里就带着一些不满。
魏明自然明白对方是在说什么,这琴技不比其他,非经年累月的练习,才能有一些成就,这上台来的高中学生,哪怕他自小学琴,又能有多少时间花在这上面。无非是在课余练习而已。
再说了,南安这种小地方,能有什么古琴高手?什么自小由名师教导,一听就虚假得不行。如此一来,一无岁月磋磨,二没人好生教导,又如何能令人心生期待。
“这是第一届,规则上有些疏漏,也是难免。”魏明轻声说道。
徐丝容摇摇头道:“倒不是怕别的,现在学古琴的孩子越来越少,这个小孩其心可嘉,只是待会我们不好打分。”
魏明道:“点评的时候,随意说说便是了,还是以鼓励为主。打分嘛,还是要客观公正。”
徐丝容点点头,往张华先那边瞥了一眼,道:“你也给张老说说。”
魏明苦笑,轻声道:“可能吗?”
徐丝容轻叹一声,道:“那就只能盼着这位小同学,还是有两分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