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沁儿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默默接过了玉佩,柔声道:“凌公子慢走。”
凌蒙也对她拱手告辞,出了门,一个老婆子打着灯笼等在外面,凌蒙跟着老婆子离去不提。
柳沁儿关上房门,手中捏着那双鱼玉佩,怔怔地出了会儿神。
小丫鬟蹦跳着在旁边表功:“小姐,我刚才说的还好吧,没有说错话吧。”
柳沁儿点了点头,笑道:“说得很好。”
小丫鬟又歪着头奇怪道:“那凌公子还会再来吗?”
柳沁儿自信一笑:“会的。”
小丫鬟又道:“那这样就能把王举人引来吗?”
柳沁儿不说话了,闭上眼睛沉默良久,才道:“男人,只有失去了才会珍惜。他……一定会来的。”
小丫鬟嘟囔道:“那王举人明明是个负心汉,有什么好的?小姐为什么就那么喜欢他?”
柳沁儿面色一冷,训斥道:“不许说王郎的坏话。他不是那种人,他只是被那小狐狸精勾引了,一时失了心智。”
……
与此同时,沁芳馆后院的一座绣楼上,王举人脸色深沉地凭栏而立。
他的目光一直对着下面柳沁儿的绣房,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姓凌的奸徒从房中出来,柳沁儿还为他抚衣整冠。
两人一看就奸情炽热。
这对狗男女!
王举人心中都在滴血,只要一想到那姓凌的在房中过了一夜,想到两人昨夜各种颠鸾倒凤,他心里就止不住地发狂。
原本柳沁儿只是一个普通的妓子罢了,他玩了几年早就腻了,本应该不在意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昨晚柳沁儿拒绝了他的好意,执意要陪那个姓凌的,他心中就忍不住一股妒意喷薄而出。
或许是因为与那姓凌的有仇,王举人怎么都放不下,在云芳房中连灌了许多酒,借着醉意,去柳沁儿那里大闹了一场。
结果居然是自己被打了一顿,身上现在还痛着呢。
王举人恨意难消,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想自己堂堂一个举人,在青阳县一向是横着走的,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见到自己没有不恭恭敬敬的。
现在竟被一个落魄文人给欺负了。
嗯,听说那姓凌的只是一个秀才出身,显然是无才落魄,科举无望,才会委身去做师爷那种没前途的职业。
士林中人一贯是以学历高低来划分等级的,在王举人看来,姓凌的一个小小的秀才,殴打他堂堂一个举人,这就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
王举人在绣楼上徘徊许久,一跺脚,决定一定要找回场子,怎么都得将那姓凌的收拾一番。
否则的话,自己被一个秀才欺负了,那还不得成为士林中的笑柄。
天亮之后,王举人便离开沁芳馆,来到青阳县衙,打算去击鼓告状。
可转念一想,那姓凌的是新任苏知县的师爷,这苏知县会不会包庇呢?
王举人思虑一番,又转道去了主簿衙。
他对衙门熟门熟路,轻易就找到了廉主簿,也不用人通报,直接就闯了进去。
廉清风正在房中与吏房司吏施大员、户房司吏章士吉等人商量事情。
见王举人怒气冲冲进来,赶忙招呼道:“王公子,真是稀客呀。”
王举人心中正窝着火,随意寒暄了两句,便直接阐明来意,将事情掐头去尾的一说,问道:“那位凌师爷将我殴打一顿,不知按律该怎么判处?”
廉清风捏着胡须想了一下,才道:“按照《大明律,若是将人殴伤,笞三十;若是没有受伤,笞二十。王公子受伤没有?”
王举人忙道:“当然受伤了,我身上正疼痛难忍。”
廉清风对着他身上打量了一番,见他头脸上干干净净的,又道:“按照《大明律,身上出现青瘀赤肿才算受伤,可王公子……莫非伤患是在他处,那还需要脱衣验看一番。”
“什么?还要脱衣验看?那太有辱斯文了。”王举人连连摆手,“我身上没有青瘀赤肿,我受的是内伤。”
廉清风摊手道:“那这就不好判了,具体还要看医士诊断结果。不过嘛……”
“不过什么?”
廉清风笑而不语,旁边的施大员见机说道:“凌师爷可是苏知县的左膀右臂,须臾不得离身。岂会为了你这鸡毛蒜皮的小事,而自损心腹。”
王举人一听大怒:“岂有此理。天日昭昭,那苏知县敢公然徇私?”
章士吉又笑着说道:“这也不算徇私。王公子身上又没有直接伤痕,至于医士诊断,呵呵,人家医士也不傻,又岂会为了你而得罪苏知县。所以这个事情嘛,只需说你二人互殴,自然不了了之。”
王举人不甘心道:“那……那就没有办法了?”
廉清风与施大员、章士吉对视一眼,叹息道:“就凭这种殴斗小案,是动不了那凌师爷分毫的。除非……”
“除非什么?”
廉清风又不说了。施大员又代他说:“除非闹出一件大案,让那苏知县不敢包庇。”
“怎么闹?我总不能诬他杀人吧?”王举人道。
章士吉帮他出主意道:“诬陷肯定是不成的。不过咱们青阳县正好有一件大案,王公子不记得了白蛇岭的事吗?”
“白蛇岭?”王举人困惑道,“这白蛇岭的事情与那凌师爷有什么干系?”
章士吉嘿嘿一笑:“只要白蛇岭的事情一闹大,苏知县必然焦头烂额,自然也就没有精力包庇凌师爷了。到那时,王公子再以此事为条件,换取苏知县处置了凌师爷,还不是易如反掌。”
王举人低头沉思片刻,又想到柳沁儿和那姓凌的亲密无间的姿态,一咬牙,狠狠道:“那就这么办。”
廉清风、施大员、章士吉三人相视而笑。他们原本就在商量怎么给苏知县下绊子,如今瞌睡遇到枕头,怎能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