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里已然有了答案,却如此逃避。
“喂,坎雷尔!你小子在那愣着干嘛呢?”
这熟悉的声音,令坎雷尔一瞬间石化,他缓缓的转过头,看到了站在石板小道那头的两个人。
这两人略有身高差,站在一起看上去像一对父女,一个手上扛着农具,裤腿撸到膝盖,胸口的领带却永远摆在正中。
而另一个则披着一件不合身的灰色长衫,过长的袖口让她的手掌都缩在衣服之下,一并藏起来的,还有她那兜帽下的小巧脑袋,远远望去,好像一个不会动的布娃娃。
坎雷尔有些木纳地朝这两人走去,口中有些本能地应道:“没事,老爸!”
接过父亲递来的农具,三人并排走在一起,父亲虽然不怎么说话,脸上的表情却也不失和蔼,而一旁的诺拉,一如既往的默默地跟着。
坎雷尔抬头望了望头顶的太阳,这是收获季的秋日,是要去割麦子去了吧。
这条石板小道,好像永远没有尽头,父亲总是在枯燥的时候,讲一些自认为有趣的笑话,但坎雷尔心事重重,诺拉也从不接话,让这场行程有些单调。
路越走越远,三人已然在阳光下不知走了多久了,拿着最多农具的父亲脖下已然见汗,身上整齐的衣服也有些被汗水沾湿。
但坎雷尔却完全没有感到累,应该说,他现在再清醒不过了。
他回头望了一眼一直一言不发的诺拉,在这样的阳光之下捂的这么严实恐怕早已是大汗淋漓了,但诺拉就是这样一个神奇的家伙,好像一座永恒的冰山一般,安静,沉静。
对方好像也感觉到了他的端详,微微抬起头正迎上了这份目光,半张精巧白皙的脸庞也露出在秋阳下,换作以前的坎雷尔绝对不会对这样细小的动作有所察觉,但此时的坎雷尔,却读出了诺拉兜帽下传来的疑问。
坎雷尔没有说话,他对着那半张隐藏在阴影下的脸,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但诺拉仍保持着抬头的动作,好像没有看到坎雷尔这个表情一般,僵住了。
坎雷尔微微叹息,果然梦都是由记忆拼凑而成的,印象中,他从未对诺拉露出过如此莫名而单纯的笑容,他的大脑,又怎么会知道,诺拉接下来可能的反应呢?
坎雷尔的眼眶中,又泛起了泪水,他悄悄放慢脚步,落到了两人的后面,望着这两人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这真是一场,他不愿离开的梦境啊。
那场屠杀刚刚发生的那段时间,不愿面对现实的他,无数次无数次想就这样在梦中回到一切美好的过去,却从未一次如愿以偿,如今,他要开始新的生活的时候,但为什么,又这样毫无征兆地闯了进来。
耳边传来了轻声的小曲,如夜莺般的清脆女声,仿佛应和着失去的悲伤,直钻他的心窝,紧握的双拳上,泪水再次滴落。
突然,坎雷尔身边的出现了一个人影,让他从悲伤中惊醒,原来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在前面的诺拉发现了坎雷尔的异常,也放慢了脚步,落到了他的身边。
生怕自己的异常,冲掉这他梦寐以求的幻境,坎雷尔连忙擦尽了鼻头的泪水,装作没事的样子,抬头却正好对上了诺拉的双眸。
那对蓝色的冷峻眼睛,让坎雷尔梦殇清醒,是啊,他怎么能又想着逃避呢?
转头望向依旧在前的父亲背影,再望了望眼前的诺拉,坎雷尔笑了,笑得前所未有的轻松,他自语道。
“我会带着你们的意志走下去的,所以你们这些已经离开的家伙,也不要再这样出现在我的生活中了呀!别怪我忘记了你们啊!”
他想起了在工厂中自己对抗袭击时的冷静,最少,他无愧于诺拉的以命相救,以身相教。
已然觉醒的坎雷尔却蓦然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那耳边的女声曲调,仍就一直萦绕不绝,他很清楚,这一定不是身边的诺拉哼唱的,他从未有印象诺拉做过这样的事情。
那毫无疑问,这一定是从现实中传来的声音,那个应该只有他和睡熟的丹尼斯的宿舍之中,他必须马上醒来。
一瞬间,熟悉的四肢控制感重回身体,身下软绵绵的触觉说明他还身处宿舍的床上,稍稍令人安心。
坎雷尔睁开双眼,房间中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连窗外校园中的灯光都已然消失,现在一定是深夜时分。
但就是这种时候,那清脆的曲调却确确实实还回响在坎雷尔的耳边,尽管在这样漆黑的环境中看东西很吃力,但坎雷尔还是随着声音的来源,迅速捕捉到了宿舍中多出来的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