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惊响，好似在众人心头炸响，打破了心境。周遭的氛围猛地一滞，不少人皱着眉头望了过来。

那是一个相貌复杂的男子。

他面如冠玉，目似朗星，可眉毛一挑，却破坏了几分意境，露出一丝狡黠来。他的眉毛好像女人的脸，多变，一个细微的动作，就会有不同的神情流露，仿佛会说话。

但最奇特的，还是他的眼睛，就好似一汪清泉，一眼就能沉到心底，仿佛心神都被其所摄，那是说不清的沉重，道不明的昂扬。目光扫过，那不俗的面貌，也都好似寻常，只有那双灵动深邃的眼睛，时不时在心间闪过。

这是一个有故事的男人。

一个念头，在众人心头拂过。载歌载舞的几位歌妓，面露几分欣赏好奇之色。

可又是一道声音，打破了这份寂静。

“客官！您都喝了三大坛春风酿了，您看这银子……”小二脸上有些犹豫。这位公子一进门就点了一桌子菜，但却连筷子都没动过。反倒是那春风酿，好似喝水一般往下灌。别看春风酿名字轻柔，这酒入口却极烈，后劲也猛，好像脑袋上给人闷了一拳，令小二再不敢偷喝第二次。

难道这位客官想要醉酒赖账？

小二眼珠子一转，这种事不是没发生过，樊楼只认银子不认人，三教九流都是客，什么事没发生过。可看这位公子的脸色，五分沉醉，三分舒坦，还有两分……淡然，怎么也没有喝醉之意，这让小二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三坛春风酿下肚，脸都不红一下，能是寻常人？

那为何又会失手打破了酒坛子？

樊楼的器具，多是银器漆器，楼上甚至还有名匠以纯金打造的珍品。如果这位爷打翻的是那果盘子，断然是没有这般动静的。

他是故意把酒坛子往地上丢的。

感受到周围的视线，有如尖刀一般审视着，小二胸口里那心啊，扑通扑通的跳，越是深思，越是不知所措起来。

“你这小二，太没意思。我的客人还没到，你却在急着收银子。天涯海北，故友重逢，都给你搅和了……银子，我最不在意的，就是银子……”

难道真没钱？

小二咬咬牙，正要再说一句，一道清冷的声音，却先一步从远处传来。

“算我账上吧。”

一个白衣男子，缓缓的摇着扇子，自樊楼上层悠闲的露出身影。也不知是声先动，还是人先至。眼睛一眨，话音一落，白衣男子已是出现在了小二身前。只觉得手中一沉，一锭银子好像一开始就落在小二的手中。小二鞠了个躬，麻利的收拾了地上的碎片，悄无声息的离去了。

四周那犀利的视线，早已收回，连原本略有些试探的目光，也在那白衣公子惊鸿一瞥之下，再不敢窥视。

沈家独子，沈清延。

要说樊楼生意遍布汴京，号称樊半城，那么江南沈家简直可称作沈半朝。哪怕是皇室，都有不少生意与沈家合作。虽说天子不与民争利，但能与皇室交易，这其中，沈家的力量也是不容小觑的。

更别说当朝天子最宠爱的妃子，就是沈清延唯一的姐姐。

沈清延扇子一收，右手握拳在嘴边咳了咳。动作洒脱，虽然面色一白，神情姿态，却浑然没有丝毫病色。这一幕看在有心人眼中，却又多了几分恍然。

素闻沈家独子患有先天之疾，今日一看，不似空穴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