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任说当时租界的人很多都爬到高楼去看交火的枪弹往来。日本人不敢用重炮,因为仓库旁边就是一个大煤气包。
租界照会了日本军方,一旦煤气包爆炸,方圆一英里都会被波及,而日军自己也在这个范围里,所以双方只是隔岸对射,始终没有开炮。
团长韩宪元身先士卒,当天就殉职了。副团长谢晋元继续指挥,带着百壮士日夜作战。
在闸北国军抗战期间,上海市民一直都在源源不断地运送物资和劳军食物。但是四行仓库打到后来从租界到闸北的道路中断,物资在苏州河边堆成小山根本运不到对面。
大家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百壮士孤军作战,这一幕当时也震惊了世界。
老任的原话:“各国洋记者和洋商都在隔岸观战,很多外国记者都在拍照。拍完以后一个个都脱帽向对岸仓库里的壮士致敬。当时我恨不得也在对面……”
蒲素不觉得最后那一句是一贯喜欢讲大话的老任在吹牛。他能理解,作为中国人在那种场面下产生那种念头非常自然。
接着老任说了他亲眼看到的感人一幕。
当时租界和闸北之间的电话线路已经不通。这边有一个懂旗语的人自告奋勇向对岸孤军打旗语,问他们需要什么。
结果对面旗语回过来:“什么都不需要,就要一面国旗!”
大家那时都知道了对面的要求,但是隔着一条河根本没办法送过去。然后老任说他看到一个女童子军用油布包了一面国旗,冒着枪林弹雨跳到河里游到对面把旗子交给守军。
一时之间两岸掌声如雷,老任说他都流眼泪了。没多久,那面旗帜就在对面仓库顶上升了起来。
老任接着还说了不少,还包括发生在南市的战斗。
蒲素一边听一边心里想国民政府抗日态度当时无疑是坚决的,也确实想在上海和日军摆开战场决战。
无奈沉疴难返。再是精锐装备,战士再有杀敌的决心,面对日本这么一个处心积虑几十年的侵略政府,虽说是弹丸小国却是海权国家拥有舰船和飞机。战事一起也是有心无力,结局也是必然。
既然说到了当年战事,老任也提到了租界那道围墙。
上次去作坊的路上蒲素看到的租界围墙,其实以前并没有。
法租界紧邻华界南市,民国路口的那道铁栅栏是早就有的。但是从斜桥开始一直到沪西原本并不设防。炮声一响,法租界盘算战事不会轻易结束,于是连夜从斜桥开始沿着陆家浜整个租界砌了一道两丈高的围墙。
这道砖墙用了几千名工人,三天就完工了,老任还调派了巡捕在现场监督了三天。三天完成这么大的工作量,用现在眼光看也几乎是不可思议。大家可以看看法租界地图
公共租界也同样如此。沿着防区围绕整个租界一边布设沙包一边架设铁丝网严密防范,才保证了租界市民的安全。
所以说租界当时居住不易也有道理。趋利避害乃人之常情。有钱人逃到香港,有军政背景的不走国民政府也勒令上船。没钱的往浙江方向逃难,有钱又故土难离的就都涌进租界了。
上海市民在那个时期经历的也多,逃难经验丰富。小刀会、泥城之战、北伐军开进和奉军交火……只要一打仗,市民就往租界跑,在一般人的观念里“租界永远是安稳的地方。”
但是这一次,很多消息灵通、有其他国家消息的人都预感太平洋战事也是一触即发。
真到了那时候租界也保不住这份安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