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苏洋在离省交行几百米的路边看到了秦锐的那辆途观,他开着自己的车在前面慢慢领路,带着尹文婷来到月湖山庄大门外。尹文婷从车上下来,一屁股坐到人行道上,双臂抱住膝盖,把脸埋了进去。
苏洋见状,下车走到她身边轻声道:“走吧,把车锁好,我送你回去。”
尹文婷埋着头闷声道:“我在车里坐的有点恶心,想休息一会儿。”说着又抬起了头:“谢谢你了洋洋,真对不起,你快回去休息吧。”
苏洋咂着嘴四下张望了一圈:“那你过会儿怎么回去呢?这都快十二点了,坐在外面太凉了,风也大…”
正说着,一辆出租车从远处驶来,停在月湖山庄门口,秦锐走下车,慢悠悠的哼着歌向大门走去,没走几步便猛的站定,一脸茫然的看着苏洋和尹文婷,愣了半晌才惊疑不定的走了过来,刚要开口,先打了一个酒嗝:“嗝!…你俩怎么…小苏你怎么…?怎么了这是?”
尹文婷慌忙站起身,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垂着头低声道:“我…我…”说了好几个“我”,却不知道该如何说,索性不吭声了。
苏洋笑着替她答道:“对你家这一片儿不熟,在省交行那迷路了,我刚把她带过来。”
秦锐闭上眼摸了一把后脑勺,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冲着尹文婷说:“迷路了??把苏洋找来带路?”
尹文婷抿着嘴点了点头,秦锐看上去有点懵圈,低头“嗨”了一声,伸手拍拍苏洋的肩膀,喷着酒气说道:“这事儿怪我,老吴喝多了,非要拽着我和陈行长去第二场,我就让小尹帮我把车开回来。结果老吴这个货没喝几杯就把自己放倒了,我把陈行长送回家这才回来,没想到——唉,实在不好意思。”
苏洋咧嘴一笑:“没事儿,锐哥你怎么还跟我客气起来了呢?”
秦锐叹了口气:“那行,这也挺晚了,你们赶紧回去歇着,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我喝多了,麻烦你再把她送回去吧。”
苏洋刚要答应,一直默不作声的尹文婷突然开口道:“秦经理,我有个要求,以后这种场合我可不可以不参加?”
秦锐一愣,皱起了眉头:“什么意思?为什么?”苏洋忙伸手碰了碰尹文婷:“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吧,先让锐哥回家休息。”
“不用。”秦锐伸手拦住了苏洋,“现在说就行,正好我在外面醒醒酒,你先回去吧。”
“何必呢?再过几个小时就上班了,到时候再说不行吗?”苏洋又好气又好笑,有心再劝几句,却见这俩人一个比一个拧,忍不住一跺脚转身上车,低声笑骂了句“俩神经病”,一溜烟回家睡觉去了。
秦锐从尹文婷那里接过车钥匙打开副驾驶车门,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扔到车里,脸朝外弓着腰侧坐在副驾驶座位边上,挽起衬衣袖子点了颗烟,招呼尹文婷来到身边:“你说吧,有什么想法?”尹文婷双手交握在身前,垂着眼睛看向一旁的车轮:“也没什么想法,就是不想再参加这种饭局了。”
“为什么?”
“因为有点讨厌。”
“讨厌什么?”
尹文婷没作声,秦锐追问道:“讨厌老吴?”
“他是客户,我不能讨厌他,就是…”尹文婷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着用词,“就是讨厌这种氛围,讨厌‘不能讨厌他’这种感觉。”
秦锐嘴角长长吸了口气,一脸费解的问道:“我觉着老吴还行啊,有那么讨厌吗?”尹文婷又不说话了,秦锐继续问道:“你是讨厌他逼你喝酒?还是觉得他说话讨厌?”
“都有。”尹文婷依旧垂着眼,身体微微前后晃动着,“我以前也见过这种人,就喜欢强迫女人喝酒,特别讨厌,明明都告诉他我要开车的。”
秦锐摸着脸砸了一下嘴,随口安慰道:“其实他还算好吧,就是喝多了有点驴劲,不过也不会太过分,你到最后也没喝啊,不是吗?”
“是,但如果不是你和陈行长在,可能我就不得不喝了,我真的不喜欢那种被人逼着喝酒的感觉。”
“是啊,我也不喜欢。”秦锐把烟头用力弹了出去,轻叹道:“但有时候不喜欢也得喝,客户经理这工作就是与客户打交道嘛,客户是个酒晕子,你就得跟着沾点儿醉;客户酒后无德,你就得逢场作戏;客户是大嘴巴,那你也只能学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秦锐边说边打量着尹文婷,见她低着头不吱声,便起身关上车门走到车头侧面,抄着手倚靠车身站定,慢悠悠的继续说:“逼女人喝酒确实挺差劲的,不过这种酒桌文化——或者说这种陋习——在湖山,在全省,甚至在北方的大部分地区都是普遍存在的,躲也躲不开。你别以为你今天受了多大委屈,郑行长受的委屈比你大了去了,她不也都忍了吗?”
尹文婷抬起头来,睁大眼睛奇道:“郑行长?也会有人逼她喝酒吗?她可是行长啊!”
秦锐向一旁梗了梗脖子,冷笑道:“行长怎么了?行长也得维护客户啊,何况只是一个小破股份制银行的支行行长而已,她受的委屈比你多多了,那些大客户可不是逼她喝酒那么简单。”
“她受了什么委屈?他们逼她做什么了?”尹文婷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她…”秦锐抿着嘴想了一会儿,甩头道:“算了,不说了。”
“啊!”尹文婷低低惊呼一声,不自觉捂住了嘴,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不会吧…难道郑行长她…?”
“嗨!”秦锐连连摆手:“我说的无非就是嘴上讨点便宜轻薄几句,偶尔动手动脚勾个肩搭个背,再或者就是说话不干不净,给她点气受之类的,你可千万别瞎想啊!咱们郑行长和你们曲行长可不一样。”
“曲行长?她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