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审批人修改批复内容花了一些时间,但贷审会秘书在郑玉梅的软磨硬泡下全力催促各位委员,真就在周五中午出具了恒远煤业的授信批复决议。决议的“放款要求”中有一部分是这样写的:
1、取得受信人下游客户唐山XXXX有限公司应收账款转让回执,明确该笔应收账款的支付情况和支付时限……所有涉及该笔业务与唐山XXXX有限公司之间的签章文书必须由分行核保经理核签,核签地点必须是唐山XXXX有限公司正常办公地点;
2、与太原XX能源有限公司、介休XX煤炭供销有限公司、忻州XXX煤炭有限公司分别签订三方协议……协议必须经过分行法律合规审查,由分行核保经理核签。
郑玉梅看着决议内容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一趟去核保折腾下来得好几天,快去约一下分行核保经理,然后跟老孟定好时间。”苏洋应声而去,郑玉梅又叫住了他:“对了,咱们太原分行顾行长是我以前的老领导,当初我跳槽来春江银行还是他向宋行长推荐的,我准备了点东西,你到了那儿抽空给他送过去。”
不同于人们通常所知的保险核保,银行所谓的核保一般是指由双人对客户涉及盖章、签字以及抵质押物登记办理等行为进行当面核实见证,大多数情况下,双人之中必须有一个是分行指定的核保人员。湖山分行目前有一男一女两位专职核保人,这种需要在外住宿的工作让异性同事来做多少有些不太方便,于是苏洋来到分行放款中心,径直走到罗亚安身边,笑容可掬的招呼道:“安哥,下周有空吗?我们有个业务要去外地核保。”说着把打印出来的决议递了过去。
此时正是下午刚上班的时候,罗亚安还在打瞌睡,睡眼惺忪的接过决议,眯着眼看了一遍需要核保的内容,然后把决议往桌子上一拍,满脸疑惑的问道:“我操,谁给你批的?这不是神经病吗?”
放款中心几个小姑娘抿着嘴笑了起来,但没有人感到惊讶。罗亚安和秦锐有点像,二人都是身材高大、外形粗犷,表面上看着嘻嘻哈哈,却从骨子里带着一股谁也不服的拧劲儿;说起话来口无遮拦,爱呛人,尤其对自己看不惯的人和事,总是习惯性的冷嘲热讽、话中带刺,不同的是秦锐表现的比较阴柔,喜欢拐弯抹角、含沙射影;而罗亚安则更粗暴一些,发起火来嘴里祖宗八辈儿带着生殖器往外蹦。所以尽管有相像的地方,这俩人却彼此都看不上对方的口德。很多人据此认为他俩不合,实际上他们关系还挺不错,只是一见面就容易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儿互相刺挠。
“玩世不恭,心里一点数都没有。”罗亚安这么说秦锐。
“愤世嫉俗,嘴上就缺个把门的。”秦锐这么怼罗亚安。
苏洋对罗亚安的脾气也略知一二,苦笑着凑过去轻声说:“唉,这都是你们黄总要求加的。”
核保经理归放款中心管理,放款中心是风险管理部的下设部门,黄兴国就是罗亚安的顶头上司。罗亚安再莽撞,也不至于在单位当着一帮同事的面骂的太难听。尽管如此,他还是动了动嘴角,小声说道:“脑子不好。”然后拉拉椅子坐正了身体,问道:“我记得这个客户以前是秦锐在管吧?去年我还跟他去清山核保来着。”苏洋点头道:“是,这是郑行长的客户,郑行长看他太忙了,便让我来管了。”罗亚安“呸”了一声:“忙个屁!他就是懒——这一趟得去几天呐?”苏洋嘻嘻一笑:“安哥放心,保证让您回来过周末。”
到了周一早晨,苏洋和罗亚安坐孟德源的车从湖山出发,下午三点多到了太原。按照决议要求,这次需要他们二人核保的上游经销商一共有三家,虽然三地同在山西,相距不远,但介休和忻州分处太原南北,行程颇费周章。好在孟德源安排得当,让那两家公司次日带齐各种证件和印章到太原来与他们会合,这才免了一通折腾。
几个人到太原当地那家公司核保完毕,去宾馆办理好入住,苏洋接着出来打车去了人民医院。来太原的路上郑玉梅打电话告诉他,她那位老领导顾行长刚刚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手术,正在医院休养观察。郑玉梅让他把东西送到医院,然后千叮咛万嘱咐:不管病房里有没有人陪护,一定要多留一会儿,看看有什么跑腿打杂的事儿帮忙做一下。
人民医院离他们住的宾馆不远,苏洋提着东西上楼找到顾行长的病房,从门上的小窗向里看去,只见这是一间双人病房,有一张床是空的,另一张床上躺着个中年男人,双眼微闭,嘴巴一动一动的,好像在说些什么,床边凳子上坐着一个女人,正一边点头一边百无聊赖的翻着报纸。
苏洋轻轻敲了几下门,把门推开一小半,探身问道:“请问,这位是顾行长吗?”女人站起身来点了点头,苏洋打量两眼,见她衣着朴素,相貌端庄,皮肤保养的不错,但却掩不住原有的黑里透红;举手投足不像是城里人,只是眼神中比一般的农村妇女多了几分知性。
“我是。”床上的人睁开微闭的双眼,略显吃力的从床头柜上拿起眼镜戴上。这人一张标准国字脸,方面大耳,肤色与那女人差不许多,看起来有点像中年版王宝强,不同的是双眼大而有神,颇有几分领导模样。苏洋忙将手里提的东西放下,上前微微欠身:“顾行长您好,我是湖山分行的苏洋,郑玉梅郑行长是我的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