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坐出租车到了一片老街区,这地方苏洋也经常开车路过,但从未驻足停留过。不太宽敞但还算平整的马路两边人行道上栽种着高大的法国梧桐,将一栋栋带有鲜明年代特色的沿街建筑遮在树冠下面。放眼望去,这些建筑大都是沿着胡同盖起来的平房,偶尔还有几栋民国时期的小洋楼夹在其中。
俩人走到一个胡同口,看到地上一块白漆面的三合板很随意的靠在墙根处,上面用红油漆胡乱写着“老鸡汤”三个字。苏洋跟着秦锐拐进胡同,没走几步,便闻到一股异香,顿时感觉口中生津,胃里那股翻腾劲儿竟然被压下去了。
秦锐向前紧走几步来到一扇门前,掀起厚重的门帘钻了进去。苏洋跟着走进屋里,见这不大的屋子中摆着七八张看起来脏兮兮的陈旧矮方桌,不禁皱了皱眉,再看脚下的水泥地面,有些地方色泽暗淡,像是清除不掉的污渍。好在这屋子前后都有门,窗户也多,想来是平日通风很好,空气还算不错,再加上屋里异香扑鼻,便也顾不上什么卫生条件了。
这么一愣的功夫,秦锐递过来一个马扎:“坐,这里就是条件差点,克服一下吧!”苏洋赶忙问:“什么玩意儿这么香?我都流哈喇子了。”秦锐得意的撇了撇嘴,没理会他,冲着后门边坐着的老大娘喊道:“两张羊油饼,一盘肉皮冻,两碗老鸡汤,每碗卧个鸡蛋!”
两碗热气腾腾的老鸡汤很快就端上来了,苏洋伸鼻子闻了闻,虽然不是那股勾人的味道,却也是喷香扑鼻,用勺子在碗里搅拌了一下,只见荷包蛋之下是满满的鸡肉丝、粉丝和豆腐丝,还有一根鸡翅。尝上一口,但觉满口浓香,一会儿工夫便喝了个满头大汗。
苏洋拿起一张纸巾擦了擦汗,刚想对秦锐夸赞两句,一个穿着套袖棉袄的大姐端着两个盘子走了过来,苏洋闻到味道,不自觉的伸直了脖子盯着盘子看,几乎要从马扎上站起身来。
“喔!就是这个,真香啊!”没等大姐把盘子放稳,苏洋就喊了起来,大姐憨厚的笑了笑,操着一口河南方言对苏洋说道:“这是肉皮冻,这是羊油饼,小心别烫着。”
这张刚出锅的羊油饼厚度仅有不到半公分,仔细看去,竟也分成了薄薄的数层,每层中间零星夹着些葱花,整张饼被切成许多片,每一片看着都那么酥脆可口。饼上的油花在灯光下变换着色泽,仿佛还没有完全沉静下来,苏洋迫不及待的伸手抓起一块,被烫的惨叫一声,扔回了盘子里,却仍不甘心,用筷子夹起来,胡乱吹了两口便往嘴里送,一边被烫的张嘴呼着热气,一边含混不清的喊道:“好吃!我靠!太他妈好吃了!”
秦锐佯装不屑的看着他笑道:“瞅你那没出息的样,等会儿再吃,别烫着。”说罢不慌不忙的点上一颗烟,抽了一半,见苏洋还是一块接一块的吃饼,终于也忍不住了,把半截烟扔到地上踩灭,咽着口水说道:“来来,我教你。”
此时羊油饼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烫了,秦锐伸手拿起一片,像拿披萨似的捏出一个浅浅的弧度,然后夹起一块肉皮冻放在饼的中间。肉皮冻遇到热气腾腾的油饼,很快开始化成汤汁浸入到饼中。秦锐待那肉皮冻化掉了一小部分,才把饼送到嘴里,三口并作两口吞了下去,然后有模有样的对苏洋说:“你看这饼,两头没有受到影响,还是酥脆的;中间这部分呢,浸了些汤,虽然变软了,但吸收了肉汤的滋味。肉皮冻的上半部分依旧是冻,保持了原有的口感;下面没接触到饼的部分似化未化,吃起来香味比冻更加浓郁。这样一搭配,半酥半软,半汤半冻,味道的丰富层次立刻就出来了。”
苏洋一边“嗯,嗯”的应着,一边一股脑的把饼往嘴里塞,偶尔夹一块肉皮冻送到嘴里。秦锐叹了口气,冲屋里喊道:“再加两张羊油饼!”
黄兴国给许姐打电话时,只是说让孙伟和尹文婷到分行来一趟,并没有说明具体原因。二人匆匆忙忙的赶到分行十楼的一间会议室,被告知在门口稍等一会儿。
“这是行长们开会的地方吗?”尹文婷的声音压得很低,自打参加工作以来,她只来过分行十楼两次,走廊地面上厚厚的深色长毛地毯、几个房间紧闭的高大门扇与天花板上不很明亮却有些炫目的吊灯共同营造出一股静谧的氛围,让她有些不太自在。
“应该是吧。”孙伟探头看了看坐在电梯间接待桌后面正冲着一本摊开的书打瞌睡的小姑娘,音调有点紧张。
“把咱俩叫到这儿来干什么?”在这样的环境下,紧张的情绪是很容易传导的,尹文婷隐隐觉得有些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