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心脏起搏器(2 / 2)金妙人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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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推来心电图机,红黄棕绿黑紫,胸导肢导一个个接,像平时一样吩咐病人道:“不要说话,呼吸慢一点啊。”然后拉一张心电图,也没什么异常。

“带她去三楼整形科去缝针吧。”老师说。

“哦好。”其实,我内心是很不情愿一个人推着她东跑西跑,我真的,推车好累啊,“你家属通知了吗?”我无奈地问道,又不能让她下来自己走,“你要跟你家里人说一下啊。”

她点头:“通知了,我老公一会儿就到。”

早点来吧,我心想,不然我就推不动你了,“老师,打扰你休息了,我是急诊的实习生,老师让我带病人上来找你缝针。”我站在整形科治疗室门外说道。

在此,奉劝大家一句,不要把急诊想象得那么万能,至少在大中国还不行,还有很多让急诊束手无策的病情(例如骨盆骨折),急诊外科医生缝不了太精细的针,才让我把她拉到整形科缝针。

整形科的医生针线活还是没毛病可挑的,就这样,我一个人拖一个病人在医院各科游走已经成为我上班的常态了。

我幽怨地一只手拽着平车的栏杆,一只手还要推开走廊的玻璃隔门,心里积了一肚子怨气:我特么就是个搬运工,这样运送病人的活,谁干不行?

“护士……我胸口疼……”她突然握住我拽着平车的那只手的手腕呻吟道,“胸口疼?”我反问,“什么样的疼痛?”我又问。

她趴在平车上,“压着,一阵一阵的,闷,喘不过气来。”喘不过气?那得赶紧吸氧,又没带氧气枕,我就赶紧双手推着车,往抢救室里奔跑,安慰道:“你不要紧张,放轻松,我们现在立马回抢救室。”

她皱着眉头捂着心口,张着嘴喘气,我慌了,完了,这是心梗的表现啊,心梗是会猝死的,“老师!”我一进抢救室的门便大声喊道:“她可能心梗了!”

(心梗是心肌梗死的简称,简而言之就是,心脏的血管突然的堵塞或者痉挛了,使得血液供应停止或者骤减了,导致心肌细胞缺血缺氧以至于坏死了。)

老师立马扑上来,打通道的打通道,接心电监护仪的接心电监护仪,“通知医生,韩旭。”实习生的临床反应速度和操作速度是跟不上病人死亡的速度的,所以这个时候,该认怂就认怂,我能干的就只有跑腿和传话,我拿起对讲机:“徐老师徐老师,抢救室病人突发心梗,快过来。”

徐老师的速度很快,立马奔过来,抢救室的门他也忘了关,挤进来一波起早来医院排队挂号的围观群众,场面一下子就混乱起来。

她的心电监护仪上显示出她的心电图,徐医生看后:“频发室早,她家人呢?”“心跳怎么这么慢?”

站在外围的我踮脚瞅到她的心跳,我靠,只有34次每分钟(正常值在60-100次/分),太可怕了。

我只顾着看抢救了,忘了我还是个在工作的实习生了,“韩旭!把无关人员清理出去!”老师喊道。

我这才反应发现抢救室里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吵哄哄的围观群众,“正在抢救,请无关人员离开抢救室,不要妨碍抢救秩序!”我的声音不能撼动吃瓜群众的好奇心,没人动弹。

“请无关人员离开抢救室!不要围堵抢救通道!”仍旧是无动于衷,我火苗又烧上来了,这要是被抢救的人是你的亲人,你还堵在这里吗?“请出去!不要堵在这里!”

“出去!”

我急了,开始一个个往外推,“都给我出去!”我生气了,吼了一声,他们这才一点点出去,热闹就这么好看吗?

然后,留我一个人,站在老师们的外层,围观(内心OS:呃……因为我是实习生嘛):

她丈夫到了,很意外,他说他是我们学校附院心内科的医生,还带了一帮子心内科的医生,徐医生说:“那就更好办了,病人刚才频发室早,要立即入院!”

那个男的看了一会她的心电监护仪上的波动,思索后否认道:“没有啊……”

下来会诊的心内科的马主任反驳道:“这就是很明显的室早啊,这个QRS都宽大成这样了……”

纠缠的几秒谈话间……

“靠!心搏骤停了!”老徐大呼不好!立马上去心肺复苏开始胸外按压:“01、02、03、04……”

老徐慌了:“除颤仪!”

我立马把除颤仪推过去,就赶紧躲开,不能碍事。

“徐医生,呼二联,心三联上了!”

老徐一面调除颤仪,一面应道:“上!”

我们院的医生把他们撇在一边不管,“好……让开让开,”老王颤了两次,不见好转,继续按压,胸外按压是真的很费体力,既要控制力度(成人按压深度为5-6厘米)还要控制频率(100-120次/分,每按压30次通气2次,两分钟之内要做完五个循环,不能快也不能慢),按压位置不能移动(胸骨中下三分之一处)。

“韩旭,上九楼急诊病房借阿托品和洛贝林,有多少拿多少,先把多巴胺和盐酸肾上腺给我。”我赶紧到治疗室把备用药框里的盐肾和多巴胺甩给老师,撒丫子往九楼跑,因为这么早药房还没开门。

我跑出百米冲刺的速度,拿了药就跑,刚到抢救室,“到五楼去拿临时心脏起搏起!”嘈杂间我看见她心率有恢复但是心跳过缓,只有十几次每分钟,我赶紧又往五楼跑。

“你跑小心点,”心内科主任在身后提醒我道,“别把起搏器摔了!”

当我把起搏器递进去,看见她已经被电得抽搐,“不行了,只能盲除了,让一让。”徐老师两手执着除颤仪的两个像老式熨斗一样的电极板,每电一下,她被大力地震一下,以至于电到后来余电在她的四肢游走,只见她的手脚一直在不断地抽搐,和电击的感觉很相似,除颤已经除到她大小便失禁,抢救车上一滩尿渍和粪便。

老师们拉下来她的外裤,在腹股沟处摸索,开始装心脏临时起搏器,捣鼓了大概三五分钟,没装进去:“赶紧!三楼介入科,打电话让他们准备接病人!”

叶子老师翻身上了平车,一路在不停的按压,进行心肺复苏,老师们推着车往三楼介入科赶,介入科老师甩过来铅衣、铅裤,老师们赶紧套上防护服,就进去了。

留我在门外,介入室里面的辐射量很大。

门关上了。

我当时脑子里蹦出来的念想却是,叶子老师说她准备要二胎的,能进介入室吗?不吃辐射吗?

等待中,来了一对老夫妇,焦急地问我:“里面是不是张蓓莉?怎么样了?”

“在全力抢救中。”我只能这么说,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我这不也是在门外么。

门再次打开的时候,介入室里面乱得一片糟,徐老师走出来:“我们已经尽力了,病人恶性心律失常,挽救不回来了。只能宣布临床死亡了,节哀。”

老两口颤颤巍巍地走进介入室,上去二话不说,气急败坏地哭着给了那个丈夫两巴掌,咬牙愤恨地吼道:“你难道不知道她有心脏病吗?!”

“你不是心内科的医生吗?!”

男子被两个响亮的大巴掌打瘫在地,恍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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