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夏受了古震盛怒之余全力踢出的一脚,又正中胸口,当时便内伤呕血。此刻一时情急,气血攻心,才道出半句话,一口气没提上来便剧烈猛咳起来。
古震顿时神色紧张,眼露关切,意欲上前抚慰,但好于颜面,终是强忍不发。他心中颇有些懊悔:适才自己怒不可遏,那一掌一脚间,竟是丝毫没有收力,未免下手有些过重了。
燕珏上前去,轻抚古夏后背,助他调顺气血;不消片刻,古夏便得回缓许多,面上已然恢复了些许血色,不再似先前那般惨白;双眸亦重归明亮,如往日一般的澄澈。
“多谢燕哥。”古夏朝义兄投去感激的目光,燕珏还报微笑。
“适才你道,此诗有诈?”古震见他并无大恙,紧悬的一颗心也松弛下来,只是面上依旧表现的若无其事。
“正是,爹。”古夏应道,“此事恐怕另有蹊跷。”
“你且细细道来。”
古震仍板僵着脸,看似严辞冷语,然而其实他内心无比焦灼,急切希望能从古夏口中听到一番足以扭转乾坤的说辞。
古夏双目炯炯,慧光流转,与先前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完全判若两人。但见他娓娓说道:“适才孩儿将醒未醒,爹让辨认纸上诗作,孩儿只拿眼大略扫过首两句,觉得熟识便认下了,不想却惹得爹发了雷霆之怒。尔后孩儿方知,那诗竟是‘嵌字藏头’的大逆反诗。孩儿诚惶诚恐,不明所以,万分惊惧之下复又细读那诗一遍。这才发觉,孩儿所作原非此诗,只是两首诗极是相近,那反诗更倒似篡改自孩儿诗作!”
“啊!”
听到此处,古震心里咯噔一下,不由自主发出惊呼声。
“你又写得甚?”不待古震开口,燕珏先一步发急追问。
“孩儿现下已清楚的忆起,昨夜作的那首诗是:
手握乾坤倚龙泉,斩邪扶正解民悬;
肃肃霜飞十月间,梁雁冀归玉门前。
那反诗较之孩儿所作,头两句一模一样,后两句却篡改了当中的三个字。将颈联'肃肃'二字添上了草字头,变作'萧萧';将尾联'冀'字删去下方'異'字,改作'北'字。此三字一改,引全诗格调大变,更无端契合了'嵌字藏头'之古体,变作反诗。孩儿不知这当中内幕,但必定是有人移花接木,暗中动了手脚,旨在嫁祸我古家!”
听他述尽原委,古震、燕珏二人皆惊讶不已,万没料到此事内里竟是这般盘根错节。这番缘由,若非古夏一言道出,旁人却又从何知晓。
“依你所述,可知是何人篡改,诬陷于你?”古震疑道。
“孩儿现下难有断论。敢问爹一句,反诗从何而来?”古夏沉吟片刻后,问道。
“昨夜寅时,建康令孔奂亲自去往廷尉府呈交反诗,所幸当值的廷尉右监,姓冯名虎,乃是义父的旧时部将。他从孔奂口中探知此事,遂偷摸着冒死前来报信,义父与我方才得知祸事临门。”燕珏说道。
“此二人之中,可否会有人意欲设计陷害我古家?”古夏眉头一皱,疑道。
古震低头思忖,片刻后说道:“建康令孔奂,乃孔圣人三十一世玄孙,举世大儒。我料想他断不会做此等构陷于人的龌龊事,凭白辱没祖上名声。而那冯虎,是跟从我十数年的弟兄,为人素来忠义,更何况我有大恩于他,他亦是绝不会做出设计陷害我之事。倘若真要害我,他又何必通风报信?攻一个措手不及岂非更具胜算?”
“义父所言极是。”燕珏点头认同。
“倒只你,”古震倏忽直盯住古夏,眼露疑光,“莫不是为了脱罪,贼喊捉贼,将那反诗又重新编排?依孔奂所言,反诗乃是另由他人从原处誊抄下来的,既是誊抄,又岂会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