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岁月飞梭。
转眼甄氏出走已二十余载,沧海桑田,世事多变。
古震亦由盛龄而迈近古稀,膝下子女各有安属:长女婉容,十余年前远嫁宁州刺史郝飞云为妻,生下一双儿女,夫妻俩伉俪情深,举案齐眉;次女萱容,十六岁碧玉年华嫁于太子萧珝为妃,太子继承大统后,晋封为萱妃;小女暮容,六岁时无意间为云游四方的通明道长所相中,经得古震首肯,带她去了东扬州会稽郡普陀山中修行前文略有提及,后篇单独细述;至于义子燕珏,十五岁伊始便跟从义父古震南征北战,如今于军中早已独当一面。
而古家最小的孩子,彼时仍处襁褓之中的婴孩古夏,便是现今亦已早过了弱冠之年。
生于豪门显贵,又是继承家族血脉的唯一男丁,外人想象的自然是养尊处优、锦衣玉食。而内里,古家的家风却素来严厉。古家向上数三代,皆是拓土开疆、镇守一方的武将,可谓是不折不扣的武将世家。武人家风,泰半严厉,古家正谙此道。
古震心中自然百般疼爱最小的这个幼子,然亦知“慈母多败儿,惯子如杀子”,遂对古夏的管教自幼便殊为严厉:三岁请建康城中有名的大儒为他发蒙;六岁始学四书五经,分由三位师傅轮番授业。武艺方面,古家既是行伍出身,于沙场之上建功立业,家传渊源更是容不得丝毫懈怠:古夏岁骑马、九岁射箭、十二岁刀枪剑戟,样样均由古震亲自把手调教。
如此文武兼修,一日之中:四个时辰读书写字,四个时辰习武练功,四个时辰食膳寐休;十余年勤耕不辍,不避寒暑。
后天苦学,兼之先天聪慧,至十岁时,古夏于诗词歌赋、骑射武功诸方面,无一不晓,样样精通,于建康城中颇具才名。又过两年,及古夏冠笄,古震替他于朝中谋得武骑常侍一职,旨在让他初历朝事,待得良机,再谋进晋。
武骑常侍一职于十班中位列末班,乃是圣上车驾游猎时的近侍武官,实属散官末流。当朝圣上亦甚少游猎,故而古夏屡屡得闲。
他性情爽朗好结交,得空便与一众好友四处游乐,吟诗比对。久而久之,建康城中有好事者,将古夏与另外两位梁国权贵公子置于一并,合称“梁都三少”,引为大梁时人风谈。
古震闻讯,自是不喜,便有意敲打敲打他。
这日午膳毕,古夏又逢空差,便欲外出寻友同游。古震恰在家中,随即喊止了他。父亲有话,古夏不敢不听,父子二人相面而座。
“夏儿,你可闻皇甫谧其人?”古震先开口。
“……孩儿知晓。”
古夏一怔,随即面色通红回应。
那皇甫谧,乃是西晋时期著名的医学大家,代表之作当属《针灸甲乙经,为后世奉为针灸圣典。除却医术,关于他还另有一则事迹广为传颂:据说皇甫谧家道中落,自幼便过继给叔父。他少时贪玩,至二十岁时仍不求上进,终日游手好闲。一日,他将偷来的瓜果献给叔母,本想得一番夸赞,孰料叔母竟痛哭流涕,以《孝经直斥他“目不存教”、“心不入道”,将他痛斥一顿。皇甫谧甚为感痛,自此洗心革面,奋而向上,终成一代名家。
古夏心思伶俐,少时遍读百书,怎会听不出父亲蓦然间提及皇甫谧,无非是借他敲打自己,暗斥自己如皇甫谧少时一般只顾玩乐,不思进取。
古震看他面红耳赤,神态窘迫,知他已领会自己的言外之意,便不再纠于此节,转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