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有人跟我说,在有名的勾栏瓦舍中瞧见了公子。我当时便哑然失笑,建康城中谁人不知大将军府古夏公子品行高洁、才华横溢,袖然举首,怎可能会流连风月之所,是吧?”
金陵羽竟不恼怒自己处处搪塞他,却话头陡然一转,道出一件莫名其妙的“趣事”,着实令古震暗自吃了一惊。
他转念一想,随即便明白,金陵羽这招是在试探虚实:子虚乌有的勾勒出一件见闻,胡诌有人见过。自己若是犹豫分毫,适才外出游学的说辞便不攻自破了。
想到这里,古震不由得心中暗叹:此人心思果然缜密,无怪乎能执掌皇城司。
这些念头电闪而过,古震已有了应对之辞。
“哈哈哈哈!”
听金陵羽述完“趣事”,古震回之以大笑,面上无丝毫迟疑犹豫,几乎是紧接着他的话音便往下说,“确是趣事一桩。犬子虽是落拓不羁,然还尚存几分仁义礼信。老夫自幼家教,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气血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气血既衰,戒之在得'。犬子还算晓事理,勾栏瓦舍之所是断不会去的。想必是身形容貌相近之人,让掌司的人走眼了吧。”
古震说完笑望金陵羽,换对面缄口沉默。
金陵羽本未听说任何事,所谓“趣事”,不过是临时起意,正如古震预料一般,只是一探虚实,好让对方自乱阵脚,自己再设法发难,不料被老谋深算的古震识破了。
沉吟片刻,金陵羽再度开口。
“大将军既说夏公子游学在外,那必然是了。”金陵羽微笑道,同时拱手略微躬身,算是对
今夜之事示歉。
“深夜劳掌司辛苦,老夫改日登门致歉。”
古震瞅出金陵羽隐约有退意,暗自欣慰,就要顺水推舟,送走这一拨不速之客。
“对了!”已然作离开状,连身子都转过半边的金陵羽熟不料又腾转回来,笑对古震说道,“在下还有一桩私事正要向大将军讨教。”
素未蒙面,何来私事?古震一时愕然。
“听闻大将军好藏古今神兵,先帝在位时,感念大将军数十年为我大梁浴血沙场的不朽功绩,特将三国第一神将吕奉先生前所使的那柄方天画戟赐于大将军。在下粗通武功,亦好藏神兵利器,故今日厚颜请大将军成全,陪在下一同秉烛夜鉴,一睹吕奉先神兵真容,了却在下的一桩夙愿。”
金陵羽临了这一突如其来的回马枪着实大大出乎了古震意料之外,一时间不由怔住了。
哪来的什么夜鉴神兵,这分明是金陵羽借故搜府的诡计!
古震心中自是透彻金陵羽的歹意,但此番景象却难于像先前那般可以用言语简单搪塞应付,这其中的难处在于:他好藏神兵,先帝赐吕布方天画戟旧事亦是满朝皆之;金陵羽先入为主,以观神兵为由请准入府,自己甚难拒绝;若当真断然拒绝,传扬出去,必会引人猜忌非议:习武之人共鉴神兵,又有何妨?如此推诿,莫不是大将军府中藏有什么不可示人的隐秘?如今朝局之上风云诡谲,自己已然如履薄冰,若因此事再生枝节,恐圣心起疑。
反将过来,若准金陵羽入府,皇城司定会借机搜府。此前已声明了人不在府中,倘若真被皇城司寻得蛛丝马迹,那便是欺君之罪,便是他柱国大将军,也担不起此罪名。
更有甚者,一旦准皇城司入府,亦是等同于向天下人彰示皇城司的权势:即便是当朝一品大员,柱国大将军,亦无力阻拦皇城司办事。辱及他柱国大将军的名声威望,这是古震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
有以上三难境地,一时之间古震左右为难,计无所出。
不再容古震更多时间思虑应对之策,金陵羽趁此间隙已经出手了。他左手掌向前微摆了一下,始终立在他身后数丈远的皇城司众收得信号,顷刻间整齐划一,化静为动:长刀倒旋,利刃朝前,快步向前逼近。
将军府护府兵卒一方登时阵脚大乱。眼见皇城司刀锋临近,所有人的步子都不由自主得向后倒退。这些兵士也都知晓,皇城司司职是护卫天子,武艺平平的入不了皇城司。而护府兵卒,寻日里只不过是防贼防盗、看家护院,岂能与皇城司相提并论?
更重要的是:与皇城司对立,等同与当今圣上对立,那便是诛九族的谋逆大罪!
一时间人人自危,所有人都仓皇无措。
形势危急,眼见皇城司众就要闯进内廷,众人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就在这紧要当口,忽然凭空一声暴喝,好似天雷炸响,瞬间震慑了各方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