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过后,刘东升早早地回到了深珠。
火红的杜鹃,橙红的木棉,羊蹄甲的花儿或粉或白温婉浅淡,大叶紫薇远看绛紫浓烈近看红黄斑斓……深珠的春天,花的海洋。刘东升没心思欣赏南国之春,只等法院的消息。
二零零三年三月中旬,终于盼来明月湖别墅第一次债权人大会的召开。
在深珠市中级人民法院的主持下,清算公司公布了四十八家债权人的申报情况。经审查,初步认定四十三家符合资格。这四十三家债权人申报债务为三亿四千多万元,初步认可债务为两亿九千五百多万。对于不符合条件的债权人和债务,可以继续提交证据再次申报。
丰总一口接一口地喝着水,强忍着咳嗽。他想起了才董,自己代替老才成了今天的背锅侠。才董不可恨,可恨的是自己当初放逐的欲望,世上因贪念受罪的人太多了。
铁佛市天利建筑公司做为第一大债权人,至大会召开之日债权总额为四千两百多万元。会上法院同时宣布,天利公司法人刘东升为债权人联***,并指定天利公司即日起做为明月湖别墅的监护者。同时根据监护时长,最后由清算公司计算相应监护费用。
刘东升挠挠头,小声问和平联***和监护者是干嘛的?
刘和平说除了明月湖公司,你是这个明月湖项目投入最多的人,换句话说是头号儿的冤大头,联***就是让你当要账的头儿。监护者是让你当明月湖的民兵连长,看守明月湖。
刘东升不经意回头,发现一个西装板正的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在明月湖工地呆了四五年,有关联的各路人即使不说话也会脸熟,可那人自己从没有见过。
散会,刘东升和丰总分别乘车出城,出大道拐小路,一前一后回到了明月湖别墅区。
看着刘东升粗壮的背影,丰总知道,自己对于明月湖来讲只能算是留守。刘东升,这个北方的农民变成了看守。看来,自己是大意了。即使他刘黑子初始没什么野心,也是被他的老乡,那个三角眼的律师刘和平给套路了。母亲的,真怕流氓有文化。
封闭院落,安排巡逻,刘东升成了事实上的明月湖主人。年节后相继来到的十来个天利员工,在这里呆一天,就会有一天的看护收入,刘东升可不指望这点毛毛雨。
曲指算来,来深珠已经足足五年了。至于如刘和平所设计的拿下明月湖,刘东升无所谓了。钱这东西,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他刘东升挣钱求财,可不贪求不是自己的东西。他要尽快地、体面地回铁佛城。只盼着早一天结束明月湖的官司,拿回自己的付出,好快些回去像陶卫国一样做房地产。房地产坐地生财,干建筑实在是个苦逼的活儿。
陶卫国做房地产,不仅是坐地生财,而且是占地生财。一方面第二个地产楼盘正在有条不紊地施工,另一方面,他和朋友在大海边无主草地上建起的板房,舍去大把的租金不要,现在正在扒掉建楼房。不妨碍别人,也没有人置疑,仿佛这块地本来就是他们家的似的。
看着一车车拉走的还七成新的板房,以及板房里租房民工留下的旧衣破被,陶卫国转身望向远方的大海。海水推波助澜,潮水一次次迅猛上涨,又一次次落下退却。最后,浩荡的水势与大海连成一片,正是春江潮水连海平。一阵海风吹来,不经意间陶卫国打了冷颤。来到南方五年,他想回家了。欲望就像这大海一样无止境,也如这大海一样波涛汹涌。他心里,铁佛城是温馨的。千里江河归大海,人行千里思故乡。
第二次债仅人大会如期召开,刘东升带领着所有债权人,对一家家债权单位和一笔笔债务一一核实确认。最后清算公司公布,最终明月湖的债务上升到了三亿一千两百万元。
“我有意见”。明月湖公司文总在人群中站了起来。文总道:“明月湖可以承认这些债务,但我们到不了资不抵债的地步。所有这一切,都是天利公司刘东升造成的”。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文总。文总干咳了一声,指了指刘东升:“是他藏匿了明月湖别墅的房地证,我们本来可以用这些房产证贷出款来,贷出款足可以还清大家的债务。明月湖根本不会破产,我们也根本不用折腾到法庭上来”。
现场一片安静,大家又都扭头去看刘东升。
刘东升偏转身子,斜看着文总,说文总水仙要是不开花怎么样?文总不知刘东升什么意思,并不回答。刘东升这才站起来,说这是装蒜呢。有三五个人呵呵笑出了声。
刘东升说各位债权人,我拿着明月湖的房产证不假,但证是我帮着办的,连费用也是我垫付的。之所以没有交出来,是我不相信他们。大家这四五年跟着明月湖一路走来,一点点地被带进了坑里,哪一家不是越陷越深越投越多。如果明月湖真心实意地投钱,哪至于把大家拖到这种地步。奉劝文总不要狗掀门帘光凭嘴巴,拿出真金白银来,我们自然撤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