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吗?”小林学士斜躺在榻上,只是盯着手中书籍,根本没有却看对方的意思。“我今日才发觉,你王统制与你家范太尉的牙兵如此熟稔或许你真不知晓,但若真有旁人知道今日这事,也一定是你第一个能晓得吧?”
王俊张开嘴,露出两颗豁牙洞,却居然反驳不得,停了半日,方才在榻前寻了个马扎,小心拢手坐下:“学士这般说,俺也没法子但今日俺是真被吓到了,此时坐在这里,也只能再赞一声学士真丈夫了。”
“真丈夫什么啊?”
小林学士翻开一页书,继续边看边应声道。“我回来后也曾呕吐不过那须不是畏惧,而只是恶心。”
“确实恶心。”王俊附和了半句。
“不过,你若觉得我没见过死人一般,今日存了借范琼将我吓到失了神智,然后被你操控哄骗之意,却也不用多想了。”小林学士平静望着书本言道。“于我而言想那八公山刘光世、淮西丁进,一个个活着的时候拥兵数万,不可一世,死了不也就是一堆烂肉吗,你莫非以为我没亲眼见过?于今日堂上事而言想那逃卒又不是穷凶极恶之辈,杀人便杀人,非得剥皮杀,到底有什么意思,莫非你家范太尉以为如此作为,数日后便可逃得一条性命?”
王俊沉默了片刻,还是点头应声:“学士说的是。”
“而今日事若真有些后果,要我说,也不是什么好结果。”小林学士继续随口言道。“佛家说因果报应,道家说福祸人自召之,这范太尉今日活剥人皮,等他死的时候,官家用什么刑罚,也绝无人再说了你说对吗?”
“学士是堂堂学士,道理自然是极对的。”王俊抿着豁嘴小心言道。“但不管咋样,学士今日应该也见到了范太尉的凶狠学士或许不惧,可这般样子,俺却是有些惧的,学士,只望你能懂得,俺便是有心,如今又哪敢轻易发动,做那个出头之人?”
“哪里是什么凶狠,我今日只见到你家范太尉色厉内荏,离心离德罢了。”小林学士终于放下书本,然后抄手看向榻前之人。“王统制,我不想跟你多说什么了今日只给你再说一个道理与一个说法,你听便听,不听将来不要后悔。”
王俊张口欲言,却最终站起身来,宛如学生听教一般。
“讲道理,眼下范琼倒行逆施到这种地步,你反而不能再拖了,因为你这条泥鳅可与我这个讲道理的人滑不溜秋,却绝不能跟一个拎着刀子的疯人继续滑下去,今日他无故活剥了人皮,明日会不会发疯把你和韩立剁了?”小林学士盯着眼前人冷冷相对。“而给说法,我今日才醒悟,这几日你应该不是三心二意,而是想坐地还价,但事到如今,我却已经厌恶你了,故此,之前保留职位、兵权的言语皆不作数了”
王俊陡然一惊,猛地抬头。
“而今日我也不让你举兵擒拿范琼了,只要你应下御营兵马一到便开城即可”小林学士重新拎起书本言道。“就在这灯下,你若答应下来,我便保你全家性命与私产不答应,便请出门去,我手无缚鸡之力,也绝不会出去寻韩立等人,但等王师到来,我却是连你全家性命都不会保了!就是这般!”
王俊立在那里,沉默许久,惶恐、愤怒、无奈、懊丧,种种情绪交织不下,但过了许久后,眼看着身前之人继续躺在榻上,持书卷风姿不减,却终于是气势渐消,然后五体投地,连连叩首:
“谢过学士给俺留了条生路请学士交个信物,俺这就派人连夜出城,往南阳去传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