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然要和刘德然交易的,是他的命。
刘德然想要的自然是粮仓署】的方位,他判断以陈恪的性格,逃出重围后退缩是万不可能的,其必将设法接近吴军的缁重重地,他若想帮陈恪,最好的办法就是守株待兔,在陈恪的必经之路上和他会合。
双方的交易进行的很顺利,朱然不仅说出了粮草署】所在的山谷,甚至还“善意”的提点了刘老头几句。
在他看来,陆逊费劲心力贮造的粮草署】,其要塞性远远高于其隐蔽性。
储存缁粮的地方是一个秘地固然是件好事,可就算暴露了也完全不慌的。
粮仓中空于大山之内,进出的道路唯有一条甬道,易守难攻,又有骆统的一万精兵恃险聚守。
想想刘德然布的剑阵吧。
敛众聚守,朱然的五千府兵竟拿他们六百余人束手无策。
骆统又是个极擅布阵的儒将,这在无形间就大大减轻了陈恪个人武力的威胁。
而陈恪他们,除了其个人武力之外,其余全无优势!
对于朱然“善意”式的提醒,刘老头当然能听出其中的讥讽与自信。
他讥讽他们的不自量力。
他自信粮草署】的无懈可击,自信陆逊的算无遗策。
可刘老头依旧笑了,他笑得很不屑,是对朱然自以为掌控全局的那种感觉的不屑。
他句句诛心的道:“朱将军,你觉得刘某是凭什么走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是实力吗?若论实力,刘某绝不是将军之对手,可将军拥强力,还不是得屈膝来与在下谈判?”
“是常理吗?若论常理,吾以七百卒深入千军之后跟自寻死路有什么区别?可老夫不还是好好站在你面前?若论常理,吾家儿郎又何能在十万卒中,破你口中智谋无双之大都督的军阵!?”
听得朱然面红耳赤,气逆心头。
刘老头志得意满的样子,从语气合神态上都无一不体现出一个词——嚣张。
他也确实有嚣张的资本。
他不惧死,来此纯粹是搏命。
他和陈恪等人,确实造就了一系列奇迹,让挟胜进击,不可一世的吴军狼狈不堪。
虽然刘老头嚣张的很有道理,可是朱然还是很气。
没有人会欣赏敌人的嚣张,即便是谦谦君子也不例外,朱然猩红着眼,死死的从嘴里憋出一句“莫要太嚣张。”
的废话。
而他接下来的话着实把刘德然给逗笑了。
朱然说:“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奇迹,官渡乌巢只有一次,火烧赤壁也只有一次,同样夷陵之战,也绝不可复制!”
“吾观世上之人。总有人觉得自己特殊,觉得自己与众不同,觉得可以力挽狂澜,总觉得事情换作自己来,就能做的别人更好!实际却呢?呵呵!”
“世间万物,定数早有。”
“若是个人争雄,武技决定胜负,而武技的强弱早在一个人出生前就已注定,这是得天独厚的天赋。”
“若是局部战役,将领之才能,军队之韧锐,甲械之精良,又是决定胜负的所在,而这些因素的博弈,又取决于将领的天赋、军队的训练、甲械的锻造技术。”
“追溯其根源,则取决于一国之国政、财力、兵员。”
“若再论决定国运之会战,影响胜负的因素更愈发之多,交结盘亘,错综复杂。”
朱然的这些话总结下来就是一句话,打仗,打的是综合国力。
战争不过是两个国家,亦或是两个政权过去执政成果之最后博弈,这其中优劣、胜负,早已注定。
这就如同后世的数学公式一样,答案往往只有一个,法则蕴含于其中,人类社会的发展,战争局势的走向,其实终究走不脱法则的束缚。
这话是没错,这道理其实也很有道理,对于朱然这种一板一眼的书生,刘德然既觉得好笑,又很是惜才。
朱然对战争,对社会,对政治有自己的观点,且十分之清晰与正确。
他在这个时代已经是难能可贵的大才,这种人几经培养,很容易就能成为文武双全的国之柱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