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笑了一阵,还是收住笑容劝关姬道:
“小姐的心思我们都知道,只是某劝小姐一句,小姐如果真打算一心复仇,将来就必将身在朝廷,这朝廷就是个各方势力争锋的大染坊,上下腾挪都离不开一个人情,小姐若想要在其中有所建树,还是得收收高傲的性子,莫要得罪太多人的好啊。”
“得罪人?”关姬闻言娇媚一笑,“我只会迷惑人,又怎会得罪人?至于那小子,他值得我迷惑么?再者说,朝廷诸多事宜与我何干?吴汉的战争还在继续,我从未想过依靠任何人去复仇。”
关姬走向自己插在地上的长刀,青冷色的刀片上泛起层层铜锈,铜锈的深层则布满了如蛛纹般密密麻麻的裂缝,因为技能太强的缘故,这把刀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关姬盯着长刀看了良久,清冷的面容上忽然露出阴悸凄美的冷笑,她缓缓说道:
“孙登当初对我甜言蜜语、山盟海誓,可当父亲被杀后,我把自己关起来哭了整整一月,他明明就在江陵城内却没来看过我一眼,孙权要将父亲尸首分离,头颅送去曹操那里,我哭喊着跑到他府中求情,我甚至答应他只要让父亲全尸下葬我就嫁给他...可他呢?他宁可花言巧语安慰我,也不敢动身去建邺劝他父亲哪怕一次。”
“口口声声说战争是因我而起,口口声声说战端一起就不能避免?都是借口...都是笑话,说到底你们这些男人何时把我们女人放在眼里?满脑子都是功勋事业,满脑子都是金钱女人,还有什么脸面和我关凤谈狗屁的海枯石烂,狗屁的天长地久,狗屁的爱情?”
关姬的声音越发冰冷,可她的娇躯却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谁都无法体会她此刻的心情,究竟是懊恼、是悔恨,还是浓浓的愤怒,他猛地抓过长刀,将其拔地而起。
“那个吴军都尉说得好,女人都是男人的布娃娃,我也不过是贵一点的玉娃娃罢了...可我现在不想做娃娃了...也不想要什么狗屁的爱情了...既然别人都靠不住,那我便谁也不靠了...”
黑夜中,密林里,火光下,关姬握着长刀缓缓走进密林中的黑暗,她的女儿身形在摇曳的火光中既飘摇又坚定,四下静谧无声,只有清脆的女声在回响,两个大汉躲在背后眉来眼去、相顾无言。
父亲,您看着吧......
关姬这边在哀伤往事、感怀流涕,陈恪却只能用痛哭流涕这一个词来形容。
“为什么!我这么牛逼,所有人都说我帅,为什么她不爱我!!”陈恪裹着席子,痛哭的泪流满面,哀嚎不止。
一直处于精神低迷状态的魏昌这会突然激昂起来,他在狂笑:“哈哈哈!活该,你个臭瘪三!光股男!老子可从来没说过你帅啊!你特么自恋个屁啊!”
“陈哥,人家不是已经说了嘛...门不当户不对,你抱怨也没用啊......”张胖一边安慰陈恪一边用泉水悉心的洗着猪肉脯,他已经下定决心等肉脯洗干净了分给陈恪一半,以此来抚慰小陈那颗受伤的心灵。
“为什么!为什么门不当户不对!”陈恪咬牙切齿的吸了吸鼻涕,愤愤的总结道,“对!说到底都怪我那臭老爹不争气!当初桃园结义的时候他怎么就没赶过去一起结义?水淹七军搞不起来他为什么不火烧赤壁?说到底还是他不够努力!连累了我这一代连心爱的姑娘都追不到!呜呜呜我不活了”
“哈哈哈哈!陈恪,你完蛋了!等回去我要把你说的话全部告诉陈伯父听,让他抽死你!我还要告诉蓉姐姐你想搞外遇!哈哈哈哈!”魏昌继续在狂笑,他终于摆脱了‘有可能成为陈恪小弟’的阴影,话锋一转,就见他神秘兮兮地道,“怎么样陈恪?只要让我做你大哥,我就不告状!哼哼!你可要想好了!抽鞭子!搞外遇!”
“呜呜呜”这下陈恪哭的更惨了,妹子没泡到,半途还多认了一个大哥。
“陈哥,你别哭啊!你看这些肉脯,都是给你吃的,来,啊张嘴。”
张胖温柔的像一个妈妈。
“魏昌,你别叫唤这么大声,把大家吵醒了,明天还赶路不赶?滚去睡觉!”
张胖又严厉的像一个爸爸。
好不容易将二人都哄入睡了,张胖终于露出了辛酸而慈祥的笑容,他伸过胖手将火把熄灭,黑暗里传来一声叹息。
“唉...这么多年了,不容易啊......”
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晨,众人在魏昌的领导下匆忙启程,在这过程中,陈恪一口一个大哥的叫唤和魏昌得意的神情让大家哄笑不已。
......
就在陈恪等人启程西撤的当日,秭归城郊迎来了吴军的主力。
平原之上旌旗蔽空,乌压压的人群从平地上掠过去却惊人的队列整齐,一片连着一片的军阵鸦雀无声,充满着肃杀的气氛。
城郊通往永安的栈道上此刻燃烧着弥天大火,栈道西侧的蜀军三三两两的将堆积如山的辎重和粮草丢到栈道上,想要让火势燃的更大更旺。
蜀军主力溃败到秭归后,仍被吴军追杀的上蹿下跳,无奈之下,仓皇逃跑的蜀国陛下刘备只得急令将秭归通往蜀地的险要栈道给烧掉,以此来阻滞吴军的追击。
吴军用大火击溃了他的大军,他却得用大火烧光自己的辎重和粮草。
蜀国陛下刘备骑着毛发都被烧灰的的卢马,低着头发出‘嗬嗬’的低笑声。
从攻下益州起,刘备就一直很想证明自己——自己漂泊了大半生还是有些真本事的,不是如同别人所说一般,离了诸葛亮他就赢不了。
汉中之战他证明了自己,那个时候的他尚有赵云、马超、黄忠、魏延、张飞等一干称号将军,这一次呢?
刘备回首望去,身后稀稀疏疏的杂号将军簇拥着他,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惨然和默然,再往后看,那些曾经山呼陛下的精兵已经灰飞烟灭,只留下灰头土脸的残兵,低着头不敢接受面前的一切。
陈到呢?马良呢?冯习呢?
还有,我的白耳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