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婉转,英雄得意,贼寇落迫把泪垂。
无数情感交织,拉扯,尔后淹没在星辉之下。
“在那天的许都,我从未有过那般强烈的情感想要知道这个答案。”
“自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天下儒士以接济天下为己任,孝哀帝时已有大司马师丹的限田限奴之议,至光武时又有度田之法,又完善察举之制,先举‘贤良方正’,又立茂才之度,于是汉盛,称中兴焉。”
“然时至今日,光止这些,似乎还远远不够,天下依旧不可避免的衰败了,是以,才有了朕与郭祭酒的那番议论。”
深宫楼榭上,刘备眯缝着眼,吐着浊气缓缓地说着,檀香袅袅升起,七八个烛台外,陆逊也同样眯缝着眼,坐在炭炉旁温茶。冬日气短,呼出的气息不足一寸就露出凝白的气体,旁边有女仆熟练的屑碎银炭,丢到火里咯吱咯吱的烧着。
远处的宫殿阶梯上走来三五人,分别端着编钟、鼓、琴、笙,坐在那里奏起音乐。
有一人展喉唱道:“昔有霍家奴,姓冯名子都。依倚将军势,调笑酒家胡。胡姬年十五,春日独当垆。长裾连理带,广袖合欢襦。头上蓝田玉,耳后大秦珠。。。。。。”
声音婉转动听。
有三两人踏行阶梯席地起舞,身姿绰约,轻盈如燕。
刘备就着这婉转的音乐继续说着:“吾曾与郭祭酒说,吾平生读书少,也不好读书,时人也都以我为老兵pi。哈,其实并不尽然,老夫年轻的时候,也曾拜过卢先生为师,跟在黄埔先生和朱先生身边学习过一段时间,律令吏治,古今经文,并非一窍不通,然起事之后愿意追随我的却大多是商贾工农之辈,像郭祭酒这般的天纵奇才则少之又少,几近于无。”
刘备晒笑一声。
“当年的郭祭酒是这样,如今的陆都督也是这样。”
“无非是我出身低微,处处被人占尽先手罢了。”
“吾曾织席贩履,茕茕度日,吾家道中落,幼时受族中救济才勉强过活,涿郡刘氏啊,说起来是宗室,可那个时候的刘氏,天下何其之多!连那匈奴人,也有姓刘的!”
“便是我为宗室子,也因出生卑微走了几十年的弯路,那些困居下境,毫无出头之路的黎庶黔首们又当如何?岂不是世世代代,祖祖辈辈都抬不起头来?!”
“那时的我就在心里种下一颗种子,我对我自己说,刘玄德,他日你若重振大汉,必要砥砺革新,改变大汉,改变这世上存在的不合理。”
“可,那时的我心中仍是迷茫的,因为郭祭酒虽对我说了心中志向,可我却不能像曹孟德那般拉着他走进屋子里秉烛夜谈,不能洞悉这世间的不公与邪恶,不能找到这处无尽囚笼的出路,不能找到心属我的大才为我指点迷津!直到我面见陛下。。。”
“直到第二天你上朝之后成为真正的汉室皇叔,直到你了解古今经文之争的秘密,直到你发现了。。。王莽改制。”
屋檐高耸,案前白袍都督轻酌温茶,在刘备略有些怅然的口气下,温温吞吞的打断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语。
然后他抬起头,眼睛眯缝着看刘备,刘备也眼睛眯起的看他,两人都一动不动。
俄顷,刘备的嘴角勾起,挂起一道似笑非笑的笑容。
“没错。。。正是王莽改制啊。。。”
宫外的天地渐渐响起盈远郊内的喊杀声,那声音空灵悠远,彷佛束之云端的高台般若即若离。殿中的乐府音这时急转而下,似垂云遮地,那女声突然变得铿锵高昂,其唱曰:“水声激激!蒲苇冥冥!枭骑战斗死!驽马独徘徊!”
那声音余绕下的城池犹如天地因果交织的线格,都在此刻沦为两位时代枭雄落子的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