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亢的声调在军营中响起,时不时还有噼哩哐啷的摔碗声,所有人都静默的,目送麻雀背影的远去。
一旁的孙主簿见此情景哪里又敢说话,只得硬着头皮领着麻雀的人,与其一起踏入火光也照射不到的黑暗中。
走在路上,气氛沉重的可怕,似乎这种诡异的氛围给了孙主簿些许压力,他张口道:“麻屯长与兄弟们可真是至情至意啊。”
麻雀道:“开始啊,一个村出来的,后来,就是那片村出来的,都是乡党,看着亲切。”
他又道:“你看这营江东兵,那不也是豫章郡出来的,所以我听不懂他们的方言,可他们自己说起话来,却格外亲切。”
“其实到了哪个军队都一样,大集体,小团体,人嘛,总要抱起团来才觉得强大,强大了也就有安全感了。”
孙主簿陪着笑,他有些意外这个原来对他冷冰冰的汉子,怎么话就突然变多了?
“哈哈,麻屯长的见解,当真是精辟啊。乡党乡党,在这乱世,要说可靠的一是亲戚,那其二,便是乡党了。军中乡党抱团本无可避免,不过这上位者,可不怎么喜欢乡党。”
孙主簿似是入了角色似的,还绘声绘色的指了指上面。
麻雀闻言,淡淡一笑,道:“上位者害怕乡党拥兵自重,同时又倚重乡党凝聚时强大的战斗力,既然不舍得解决问题,那就只能干掉搞出问题的人,孙主簿,你说骆将军是要杀我吗?”
不知不觉,孙主簿所领的路线已经遥遥远离了骆统军所驻扎的营地,向一处植被茂盛的密林中走去。
孙主簿被麻雀的话惊了一下,瞬间有点头皮发麻,手臂差点没稳住火把。他慌张道:“麻屯长此言…何意?屯长的营地只是距离主营稍远一点,穿过这片树林就到了。”
“唉……”麻雀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一直淡然的眼中竟有些许幸灾乐祸的神色,“看来你资质平平,已经不再有资格做骆统的亲信了。”
孙主簿脸色一下变得惨无人色。他把脸庞缩到火把照不到的黑暗中,似乎是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可他引路的脚步却没有丝毫的停顿,良久,他似乎想通了什么,在黑暗中平静的道:“我和屯长一样,都是没得选的人。我曾以为入了仕,做了官,可以为自己,为家族,为天下人做些什么,可这些年宦海沉浮,却始终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我哀自己资质平庸,却也恨这世道不公,到今日地步,也是命里使然,也许我出生卑贱,注定要受这世间疾苦……麻屯长,如果事情真如你所料的那般发生,骆将军定不会姑息卑职的性命,你…你杀我之时,可以轻点吗?”
这个寒窗苦读,宦海半生的主簿在生死面前到底露出他的书生胆怯,将隐在黑暗中的面庞缓缓挪动到火光下,带着一抹哀色的望着麻雀。
麻雀微微怔了一下,他万万没想到这位孙主簿在短短几刻之内就已经萌生死志,唯一所求的也仅仅是可以死的痛快些。
他正待回答,黑夜中突然传出“咻”的一声,一支利箭破空而出,从不知何处的密林里径直贯穿了孙主簿的门面!
血飞溅了麻雀满脸,他面前的火光开始摇摇欲坠,孙主簿的表情凝固在他死前的最后一刻,他甚至连一丝不甘都没有感受到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吗的都给老子把火把灭了!”
变故在一瞬间急剧发生,麻雀大吼着抢过孙主簿手中的火把,一下甩飞到老远,紧接着背起尸体,在小路上狂奔。
林荫土墩之间,麻雀的手下似乎早有准备,飞速向身边的有利地形靠拢,突然只听噗的一声,这片隆起的土墩就开始向两边缓缓塌倒,随着地表一起凹陷下去。
这一片的地形,竟从一开始就是精心策划好的陷阱!